李力研,男,1961年11月15日生于山西省长治县,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科学研究所研究员。1982年10月山西大学体育系本科毕业,分配到山西晋东南地区会计学校执教。1984年9月考入北京体育学院攻读体育理论专业硕士学位,1987年7月毕业,分配到国家体委体育科学研究所从事体育理论研究工作。1993年3月加入中国民主同盟。1996年6月任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科学研究所体育理论研究室副主任,2000年12月被评为研究员,2001年6月任群众体育研究中心副主任,2002年8月在体育社会科学研究中心从事研究工作。2005年9月28日在台湾参加两岸运动科学学术研讨会期间突发心脏病,经全力抢救无效,于2005年10月2日5时在高雄去世,享年43岁。
以下内容为易剑东老师于2006年2月13日为李力研老师所写悼文,在李力研老师逝世10周年之际,体育Bank全篇转载,转载请务必保持全篇完整并注明出处。
思者已逝,思想长存——忆挚友力研兄
易剑东
这篇文章酝酿得实在太久,久得我怀疑自己会不会写文章了。
今天开始写这篇文章前,把力研去世后我从网站上download下来的哀悼力研的帖子又看了一遍,我也像一位网友那样泪流满面。一位体育思想的研究者、体育文化的传播者、体育理论的探索者,他的朋友、学生甚至“敌人”,都情不自禁地对英年早逝的他表达了无尽的崇敬。为人为学至此,夫复何求?!
其实我和力研的交往时间很长,1993年我在成都体育学院求学时就和那时的“李老师”神交上了。已经记不清收到过“李老师”多少封用当时时髦的软笔写的信了。只记得一次他在回信中告诉我,最近手受伤了,但是想到兄弟的情谊,还是忍着伤痛复信了。当时我的心底就生出另一番感受。如果说力研当时写的毛泽东、罗斯福、严复体育思想的论文开阔了我的体育学术视野的话,那么他的为人和品德则深刻地影响了我一生的待人风格。
我和力研的交情在很多人看来恐怕不能算太深厚。现在清理记忆中和力研的相聚,怎么算也超不过10次,平均一年不到一次。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有那么几次。一次是1997年10月北京体育大学举办第五届全国体育科学大会期间,我和力研在综合馆副馆里——墙报交流论文场地相见,那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当时力研说的话不多,有一句着实很刺激我:这种会议我来只是会会朋友,发表论文我没有兴趣。当2004年10月北体再次举办第七届全国体育科学大会时,力研竟然连看朋友的雅兴也没有了,我听朋友说他到南方采风去了。
另一次是1999年春天在延庆的一个招待所里,北京电视台约请我们和另外两位体育界的学人帮助他们完善新中国50年的体育文献记录片,我和力研住在一个房间里。那次给我的刺激更大。读书不算少的我第一次发现,在力研面前我懂得的知识实在太少,少得不及他的零头。所以看到他在《野蛮的文明——体育的哲学宣言》后记中说自己是体育界读书最多的人时,我由衷地折服,当然我也无法改变很多人对此不服气的现实。
我和力研之间直接的学术交流很少,目前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事情。一次是我的博士论文送到力研处预审。在当时相关保密制度并不严的情况下,我幸运地看到了力研的评语。说实话,我的那篇《社会资本与当代中国体育用品企业的成长》的博士论文是得到我的两位导师任海和卢元镇老师肯定的,但是有几个从事体育产业和体育经济乃至体育人文社会学研究的专家并不大认同。说心理话,这至今是我心中很不服气的一件事情。力研对我论文的肯定给我太大的信心,对我论文提出的建议我至今没有完成,但将始终是我努力的方向。鉴于可以理解的原因,我不便公开力研对我论文的肯定意见,但他建议我以社会资本理论的视角去研究世界上知名的几个体育用品企业成长的历史,使我瞬间看到了自己研究的宏大远景。虽然囿于条件我无法实现力研提出的建议,但我不能不由衷地感佩力研的学术眼光与学术境界。
还有一次是我2003年11月在《体育文化导刊》上发表了一篇《体育文化的内在使命与体育事业的治理理念》,当时我引用了力研那本《野蛮的文明》上的一个观点,说力研早已证明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合理性,力研托一位在北体读研的朋友带话说我对他观点的理解有偏差。遗憾的是,我至今没有办法求证到底是怎样的偏差。在我看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在哲学上的合理性确是力研在《野蛮的文明》一书中阐释过的。
很琐碎地说了这些,我想远不能向大家展示我们记忆和理解中的力研,我还是像做作文般稍微系统些来说说我心目中的力研吧。
思想的少林武士
力研的思想表达方式可以用狂狷来形容。胡小明老师说中国古代无体育、近代体育不科学、现代体育缺理论。有些人对此不以为然,力研则甚至当着我的面说过“体育界多傻人”之类偏激的话语。也许这就是力研的狂狷之处吧。力研和胡老师一样认为中国古代无体育,所以他说自己对体育“言必称希腊”。
其实,胡老师自己和力研一样在努力为当代中国体育奉献自己的理论成果。我以为,力研可以说是中国体育界第一个将哲学有机地运用到体育界中来的先行者,虽然在他之前我们的体育学者已经有人从哲学角度研究过体育了,但没有谁达到了力研的透彻和深刻程度。野蛮的文明,光是这五个字就可透视出其对于体育深沉的哲学领悟,力研自己亲口跟我说过,从“野蛮和文明”到“野蛮的文明”这一书名的改变蕴涵着他自己思想的一场历练。“体育是现代文明的拐杖”这样的比喻又岂是表浅粗俗之研究可以达成的?
之所以称力研是“思想的少林武士”,主要是取“主于搏人”之意。毋庸讳言,中国的体育学术界长期以来不大盛行学术批评和学术争鸣,思想的锋芒时常会带给学人意想不到的烦扰。
在这方面,力研绝对属于另类和异数,他的文章不做他人现成理论之挪移,也不做现实观念之附庸,更不做权威人士观点之诠解。读力研的书和文章,你时常能感受到他胸中有一股不安在躁动,甚至要喷薄而出。从研究日本竞技体育衰落而发现的“失落的草帽”到分析希腊产生奥林匹克运动背后的“苦痛与抗争”,从揭示中国古代体育的“土壤特征与气候流变”到当今中国学校体育的“文化使命与哲学理念”,从中关村知识分子健康状况的“流行病学研究”到全民健身的“理论基础建设”,从调查大型企业职业的“体育锻炼与健康关怀缺失”到探索中国举办奥运会面临的“另类挑战”,从大胆向所谓的特异功能大师宣战“气功,我不信”到揭露风行一时的著名作家“柯云路的新神话”,力研始终在向我们展示他作为一位中国体育思想者的高超的少林绝技。这里不存在什么妥协和折中,也没有什么和谐、和平、和美、和爱,有的只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
“天下功夫出少林”还有一层寓意,那就是少林寺成为各种流派武术的集散地和聚集地。力研的体育学术胸怀何尝不是如此呢?包括我本人的社会资本与体育用品企业成长关系在内的研究被少数体育经济或体育产业学者认为脱离了从经济指标出发研究体育产业的硬性因素而差点被贬入另类,幸亏有力研的慧眼相识才免遭“屠戮”,我怎能不感慨力研体育学术思想之类似少林武术之于整个武术的涵容与兼容。我印象尤其深刻的类似事情还有,当某个博士生的论文开题陷入窘境时,学生时常能从他那里得到被肯定后的决心和即使被否定之后仍增长的信心,因为他从来不会放过一个有价值的学术命题。我至少推荐了3个北京体育大学的博士生前去力研处求教,回来后无不感慨,力研老师是我们论文最好的把关者。因为他不是依靠什么权威的帽子,而是凭借其深邃的理论阐释令学生信服的。
少林武术之所以独步武林,还有我们不得不折服的一招:平常坚持修炼扎实的基本功,关键时刻能够拿得出手。别看力研日常保持着似乎与国家体育大政方针有些隔阂的治学风格,但到了需要他为国家体育作出关键贡献的时刻,力研从来不退缩和胆怯。我时常琢磨,我们国家的每一件体育大事都没有脱离力研的思索视野,全民健身计划有他理论的提醒,职工和知识分子的健康状况有他清醒的判断,举办奥运会的相关问题他无不满怀忧虑,学校体育的偏差总使他寝食难安。
少林武术相对其他门派武术来说突出刚猛、强劲的风格,但它却需要极其扎实的基本功才能达成。这些年体育界学术争鸣的风气不浓厚,我认为其原因之一在于少数看似有名的学者其实内心虚空,不敢迎接挑战。而力研不但很少受到挑战,而且往往主动出击去挑起学术争鸣。我曾有些害怕地读到力研对自己熟悉的朋友写的文章进行驳斥的文章。说实话,我是没有这样的能力和勇气的。而对于抄袭自己作品的作者进行无情的抨击在体育界外已经不算稀奇,但在体育界内很少有人愿意尝试。只有力研,只有他才敢于无情地揭露这类丑恶现象,由此引起的震动自然不会小。
说起力研挑战过的人,柯云路、余杰都在内,而且不是小人物,但是我们却很奇怪,为什么没有看到对力研的反驳与批判呢?这个问题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是因为力研自己的思考缜密到足够的程度,使得被批驳对象根本无法回应。而更多的体育界的文章没有引起争鸣,恐怕是文章缺少值得人们反思和争论的思想余地。两厢比较,我们体育学术界的尴尬可想而知。
我丝毫不懂得少林武术的技术奥妙,但阅读过部分少林武术的典籍,因此可以说对少林武术略通一二。我认为,力研的思想表述与少林武术风格的传承路数相近。对于中国足球落后的原因,中国健身文化不大兴盛的根由,他痛苦但却无情地认为是文化,并且给出了自己的令人信服的阐释。而我们不少体育项目的研究是否做到了如此细密的程度,恐怕还得打个问号。
倘若我们的体育学者都能够似力研一般贡献自己不屈从于权威和世俗的体育言论,中国体育学术界的冷清恐怕会减轻一些。其实,力研正是以其对于国家体育事业的忠诚和关键时刻的理论建树构筑起了自己的体育思想之境的。简单地说,力研并不是一个刻意与政府和政治保持距离的体育学者。至少在有关中国知识分子健康状况的问题上他的调查和发言都曾经激荡起社会各界的关注点,包括引起个别高层领导的注意。我曾经听他自己以及他身边的人说过,国家体育领导机构的一些官员其实很注意在一些重大问题上听取他的意见。这些事情力研生前说留下过纪录,倘若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公布这些纪录,我们应该能生动而真切地感受到力研对于中国体育实践的理论贡献。
少林武术之所以天下盛名远播,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对于在野的很多武术边缘人采取宽容和兼收并蓄的态度。由此我还时常感叹,包括在力研去世前后都有网友感慨过:力研这样的人按照常理不应该是体育界可以培养出来和留得住的。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科学研究所,这个在中国体育界声名很响的科研单位,这个往往被认为是应该直接为多拿金牌做科技贡献的单位,居然能够成为力研一生中惟一的一个工作单位,这本身就被一些人认为是一个奇迹。我的个人感悟是:身为知识分子,尤其是人文社会科学知识分子,过多地抱怨单位和他人没有必要更没有好处,扎扎实实地做自己的研究,努力为社会奉献自己的才智,你终将赢得大家的认可,自然也将获得单位的认同。力研一生供职于国家体科所正体现了他对于自己信念的坚守,是他对于体育学术的执著情怀和对于中国体育的高度热忱的表现。少林武士凭借自己的武功在唐代和明代分别在危难时刻为国家作出的贡献,其实正与力研的专业热忱和研究特长相似。他曾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单位供我吃喝,给我自由,帮我提供挥洒的空间,我再不做出点什么,那实在是不仁义的。这样的单位我哪里舍得舍弃?所以,也许有人认为居身于运动人体科学研究人员成群的单位里力研会感到孤独,但他其实一直很知足。因为他找到了发挥自己才能的最好舞台,可谓是“躲进小楼成一统”。
行为的无极大师
力研是懂得感恩戴德的君子,是一个性情中人,更是一个多才多艺的知识分子。
我与力研的面对面交往次数实在有限,只要是多人的聚会场所,我就不会有机会单独和他聊得太多。因为他总是很容易成为磁石,吸附着大家。他的率性而为的风范、翩翩的舞姿、高亢的歌喉、才情四溢的谈吐,无不令旁人折服。
太极武术可谓当今中国武术的一种显学。太极者,无极而生,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无极或许是最高境界。道家求玄境,儒家求圣境,佛家求空境,易学则求和境。这些中国古代学问群体多年来形成的修为和境界其实一直是力研求索的目标。我在早期阅读力研文章的时候(当时还未曾谋面和相识)甚至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个体育学术怪人到底有什么知识缺陷?我很想找出力研不擅长的体育学术领域,自然从自己最擅长的体育史领域去寻找。但是后来我不得不绝望,其实力研对于中国古代体育的认识相当深刻和独到,他对于古希腊体育的屡次研究和撰文、对于中西古代体育的对比研究无不表明他深谙古代社会体育兴亡更替与机理变易之理。所以他一直痛陈当今中国体育改革之关键:学习古代希腊体育的法的精神和奋进有为的社会文明,树立中国体育的规则意识和雄健与勇毅精神。遗憾的是,力研虽屡次发出这种呼声,但得到的回应有限。迄今,中国体育的法的精神和雄健精神还未得到应有的体现。
“立言”是学人的目标之一,恰好力研的名字与之同音。我很早就对力研的名字好奇,因为我最初知道力研时正值他发表毛泽东、严复、罗斯福、鲁迅等体育思想的文章之时,严复的“鼓民力”、鲁迅的“心力启蒙”都使得我对于“力研”二字产生了一种自然的联想:莫非“力研”的名字是专门为研究梁启超所谓的心力、胆力、体力之类而取的。后来有一次见到他,我迫不及待地问是否有此事。力研付之一笑:我的这个名字是父母起的。我不得不感叹姓名学之类的神奇:上帝无意间为我们造就了一位“力的研究”人才。
坦率地说,我虽看过太极图,也对太极文化略有涉猎,但我始终对于阴阳二分不敢苟同。我总是认为事物发展不大可能非此即彼地呈现两极状态,其间应该有个中介和转换环节。因此,我虽写过太极武术在民国时期盛行的文章,但始终没有从心底里接受太极文化(或许我对太极的理解本来就太浅薄)。
如果说力研的思想锋芒毕露、像一把利剑般,那么力研的行为则有些无极的意味。一个思想者从来不会吝啬舞动思想的利剑,他(她)的行为即使乖僻也往往不会累及他人,显现出自我天成的味道。
比如,我听他说过,也从他的书里看到他在给大学生讲座的时候提过,他不希望女儿的学习成绩在班上第一,那样则意味着接受学校教育的全面宰制,会限制创造性和活泼天性的发挥,他注重的是培养孩子的社会适应能力。我知道,力研的这种教育子女的做法有些离经叛道,但效果还是我们不能不承认的。至少力研的小女健康成长令外人羡慕。
再比如,以力研的年龄和时下的风气,他早该去读个博士或者留个洋什么的。现在博导和年过50读博士和博士后的大有人在,我也听他的硕士同学说国内只剩下他们几个了,大部分同学都镀金去了。我专门就这个问题严肃地问过力研,没想到他搬出来我最佩服的大学问家,也是我最引以自豪的江西同乡陈寅恪来,我立马放弃了盘问的念头。陈寅恪是令大学者梁启超都自叹不如的大学问家,懂10几国语言,但却连个学士学位都没有拿过,更甭谈研究生文凭了。我感喟的是,向力研问这个问题实在太低俗:我什么时候看到力研松懈过,什么时候发现他停止读书过?一个从来不放松学习的人还要去拿什么博士学位?
关于力研没有留洋的事情,他自己倒是有些间接的阐述。那就是力研不止一次声称自己的英语不差,从他的《在富人家做客》也可以看到些他在国外用英语与外国人调侃的趣事。而另外的不容我们争辩的事实是:力研对于异域文化的了解与理解在中国当年体育学术界恐怕也没几人可比。那本《谁有资本谁有理》洋洋洒洒四十万字,以亲身体验和细致剖析的笔法道出五百年中西经济史的奥秘,这样一个宏大的研究工程,有几人敢轻易接手?这是力研生前写的最后一本书了,他自己也说是写得最艰难的一本书,难道就是它耗尽了力研的心力?另外,力研对于Games的“游戏的复数”的解释,对于recreation的“再创造”的阐释都让我这个先天就不擅长英语却还以“奥林匹克与国际体育”作为自己研究领域的后学感到惭愧。
从力研的文章、书籍还有平时的言论中不难发现,虽然力研时常鞭辟入里地无情抨击一些所谓的学者,但他始终对两位同门的学人抱有挥之不去的兴趣乃至崇敬。力研崇敬的第一学人非李泽厚莫属,我揣测,力研早期的治学风范乃至研究选题定是受到了李泽厚的影响。他对于重要人物体育思想的深入探究,并挖掘深刻的时代内涵,显然和李泽厚的思想史论的研究旨趣相符。后来我还听力研说他曾经带着李泽厚去看过气功师,甚至李泽厚也对力研的作品有过不低的评价。力研“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另一位人物是本家李敖。从力研去世后一个与力研交情不浅的网友的回忆中可以看到,力研此次赴台前说过类似的话:本家李敖刚从大陆回了台湾,另外一位李大师又从大陆要去台湾了。我记得力研在我面前曾对于李敖这个本家极尽夸赞之能事。李敖那种挥洒才情的率性乃至有些狂放不羁的做派,确实是令力研羡慕不已的。
于我个人角度看,力研的行为无极之表现还有:他上大学时学的是体育专业,但老是逃课去听外系的课;他从事的是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却当起了“中国十大反伪科学斗士”;他明明是一个不爱受拘束之人,却去当过掌管全民健身研究的官员;他没有当过一天正儿八经的老师,却有很多体育研究生尊称他为“李老师”乃至“李大师”;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学者,却写起了文学作品和电视剧脚本被誉为是著名作家;他是一个极富理性的思想者,但却乐于为报刊写些通俗易懂的小文。
我的解读是:正是那些非体育的知识和理论帮助力研加深了对于体育的认识;正是那种对于包括医学在内的自然科学的修为和社会责任感使他无法容忍伪科学;正是对于全民健康状况的高度关注使他甘愿在一段时间里成为电视里宣传全民健身的权威专家(在中国,那个职位是有助于力研阐发言论并让观众获得权威感的);正是对于后学的奖掖才使力研有了自费600元请前来请教的研究生们“撮一顿”的慷慨;正是生活的热爱和对于生活中真善美的追求使力研看到了“女人如灯”;正是对于体育和社会的真切关注使他不愿意放弃任何值得思索的对象。
一个对于自己的行为取向有着看似如此复杂的矛盾的学者,注定了他将遭到很多人的质疑和否定。我听到对于力研的行为和做派比较多的“意见”是:没有必要如此放肆和清高,得罪身边和圈内的人;没有必要把自己弄成什么都懂把别人衬托得像大傻;没有必要去写什么小说和散文甚至写剧本,集中精力研究体育多好。
这些言论我太熟悉了,今天行走在体育学界的年轻的我何尝没有获得众多类似的善意的提醒呢?我想,人们需要的是理解,那种至少从主体间性的概念层次上理解他人的氛围。坦率地说,我对于他人对力研的几乎所有质疑都可以作出我的明确的回应。现在,这种质疑已经不可能缠绕着力研了。但愿力研在另一个世界里悠闲自得地享受着体育的美好、研究的乐趣。
语言的体操高手
对于普通人来说,要看懂现在的体操比赛实在太难,因为体操的规则、术语实在是专业性太强了,当年在大学里将全国体育院校通用教材全部读过的我也不得不感叹:对于世界体操比赛,我几乎是个门外汉。
从体育项目上溯源,力研是搞乒乓球出身的。用现在的话是,是搞体育专业起家的,我想如果没有乒乓球运动的基础,力研恐怕也无法迈进山西大学体育系的大门,甚至不能成为北体研究生的一员。
我向来以为,从事任何一个运动项目的时间长了,一定会对习练者的体格、体型、体态和心理、思维、意志等产生影响。常识告诉我们,乒乓球打得好的人没有几个不机灵的。从与赵瑜聊天中我得知,力研不属于那种在乒乓球方面极有天赋的人,但也不能算差。而我不得不折服的是:力研确实将语言的体操演绎得太神奇了。
很难给力研的文风定调,但我极其喜欢力研生前友人在给他的祭文中的几句:力研已逝,其文,其诗,其影视作品,其言谈,其吟唱,如惊雷,如轻雨,如圣殿宏音,如高堂回声,长留在爱戴他的人心间。
力研说话行文充满着一种体操高手的风范。他能把话说得穿透人的肺腑,他能演讲得台下目瞪口呆,他能在屏幕前让观众听得兴致昂然;他能将论文写得荡气回肠,他能将散文写得深邃宏大,他能将杂文写得辛辣至极。
我的一位女研究生时常跟我说:李老师的文章实在太好读了,每每爱不释手。当然也有我的同事对他的某些言论愤愤然:怎么能说真理是妓女呢?
我对力研的文章和书籍中最感兴趣的有两个内容,一是他的最富特色的作者简介,简直将一套语言的体操演绎得活灵活现,美不胜收。一是他的书名和书中的标题,通透得让人叫绝,生动得令人大呼过瘾。
先来看看力研在三本书的折页部分对自己的简介。
《球迷有病》(2002年7月中国时代经济出版社)
李力研,纪元20世纪60年代生于神州山西,幼时在赤县认字,少年于上党打球,青年到太原北京两地求学,以后诀别学校,现供职于国家体育总局科研所,与阿Q同党,研究圆(员)、搞过理论,写过散文,涂抹过小说,反过伪佞,骂过足球,牛拉破车,忙忙碌碌,人生目标,一事无成。少不更事,老无正形;生活散漫,作风谨严;头脑清晰,思想混帐;意志坚强,情感脆弱;捕风捉影,无事生非,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偶听街谈巷议,常翻古今闲书;成日结交死人,未知活人为何。独持偏见,一意孤行,何以如此,概以言之曰:有病!
要让球迷认同《球迷有病》,力研竟然先告诉大家自己有病。与其说这是畅销书的推销策略,毋宁说是力研的一种深度自嘲。懂得自嘲的人在现今的知识分子群体中本就不多,能像力研这样深度自嘲的人恐怕少之又少。
《在富人家做客》(2003年7月中国时代经济出版社)
李力研,学人,作家,中原人,过而立,迈不惑,有望知天命且耳顺更有古来稀。粗茶淡饭粗人,察言观色细心。少不更事,喜好体育,误入歧途,相当于炒股炒成了股东,卖楼卖成了房东,泡妞泡成了老公。偏傻而不觉悟,至今端吃粗饭。读书不求甚解,作文粗枝大叶,说话没有深浅,走路连拐带瘸。唯愿血压不高收入偏高寿命也能高。
本书奇特,语句婆娑,某些人阅后定起鸡皮疙瘩。
在这个不足200字的简介里,力研“亦侠亦狷,不羁风华惊世间”(引自力研生前友人的祭文)的性情一览无遗。只是看完这个简介,我的心理十分不是滋味。力研在这里的自我期望竟被上天无情地剥夺。
《谁有资本谁有理》(2005年1月中国时代经济出版社)
作者小传
资本家,企业家,事业家,财富家,银行家,管理家,策划家,旅游家,外交家,没有一个是我家;思想家、哲学家、科学家、艺术家、体育家、文学家、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历史学家,依旧还是别人家。无家可归才是我的家。
少小胆怯,刻苦以学,紧跟榜样,以此壮胆。指鹿为马、指东说西、指手画脚、东风马耳、东床娇婿、东拉西扯、狼子野心、狼虎之心、狼狈为奸、狼心狗肺、狗尾续貂、狗眼看人、狗苟蝇营、鸡鸣狗盗、鸡零狗碎、鸡犬不留、鸡犬升天、沐猴而冠、猫哭耗子,我凝神屏气,三省吾身,刻意模仿,却至今不像,飞黄腾达,看来无望。
过而立,又不惑,努力知天命,耳顺成家,古来稀儿女绕,耄耋之年从事铁人三项,说不定真能万寿无疆。头脑简单是我的心,四肢发达是我的梦,我是谁?不照镜子,我也认识我自己,我是上帝的把兄弟!
力研在这里的调侃功夫已经发挥到极至了,生动而深刻的自我挪喻怎不令读者动容?
力研一生写的18本书和600多篇文章我不可能都读过,但至少我读过的大部分是印象深刻的。今天写这篇文章,我只是在手边的几本书中照录了力研的自我简介,而其他内容一律全凭以往留下的印象来讨论。
比如那篇《失落的草帽》多么贴切地把日本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竞技体育的衰微表达出来了,比如《日本体育就是日本体育》直观鲜明地把自己对于日本体育的本原式理解阐释给了读者,比如《苦痛与抗争》辨证地把古希腊诞生奥林匹克运动的根源揭示出来了。
力研写的18本书的题目也贴切而生动。
比如《司马南还活着》意旨明确地给了读者一个阅读期待,比如《谁有资本谁有理》通俗而深刻地揭示了中西500年经济社会史的奥秘,在《在富人家做客》准确而生动地告诉了读者一个真切的事实和背景。
已经很难统计力研短暂的一生给我们留下了多少语言的体操动作组合,但那些总是精当的笔画组合带给它的听者和读者多少美妙的享受,我们是可以在时间的隧道里和人们的心灵间感悟和体验得到的。
所以,力研虽然自研究生毕业以后就没有正式当过一天老师,但他赢得了无数年轻学子的崇敬和爱戴。至少据我所知:北体大就有不少研究生乃至少数本科生将他发表在杂志上的论文毫无遗漏地复印、品读、学习和珍藏。
而且,我也不止一次地听到来自学生那里的对于力研思想深刻和文风活泼的由衷赞叹。
一般的体操高手恐怕与普通百姓有着专业上的隔阂,很多的体操爱好者们是站在远处欣赏他们心目中的体操英雄的。而力研不是这样的一位体操高手,他是一位将自己思想的动作、技巧、姿态、节奏、韵律完美地融合于语言文字当中的高人。当我们不少体育的学术刊物只有可怜的千份印数时,当大量的提纲式和刻板化的文章充斥刊物时,我们听到了来自当今可能是体育学术刊物最主要读者的研究生们的呼唤:我们不仅需要思想的独特,我们也盼望思想表达方式的生动。
从某种意义上说,力研的语言体操为我们体育学术领域吹起了一股打破八股文的新风。
诚如力研的友人所言,力研“亦文亦武,博识天下古今事”,“时间将见证他天才的慧见和高远的洞察力”,然而力研心底的焦灼、灵魂的煎熬又岂是我悲所能洞悉和参透的?
所以,每当我听到人们赞叹某人的文笔好的时候,我的心底总是会生发出一丝悲凉:人们难道忘却了“言为心声”的基本规律吗?
若干年后,或许我们还会把力研称为“灵魂的舞蹈家”,那时,力研对于这个世界、对于我们这片热土、对于他钟爱的体育、对于他所有的亲人和友朋的深沉的挚爱会以怎样的舞者姿态呈现于我们的心间?
思者已逝,思想长存!
让我们在追思力研思想的旅程中推进我们的体育学术和体育事业,愿我们灵魂对话的MSN上始终闪耀着力研的名字。
2006年2月13凌晨2时于育新花园文赉斋
附:李力研部分著作
《柯云路的新神话》(1994年7月华夏出版社)
《超级谎言》(1997年6月中国社会出版社)
《野蛮的文明》(1998年4月中国社会出版社)
《司马南还活着》(1998年11月中国青年出版社)
《解密足球》(1998年延边大学出版社)
《抓住司马南》(1999年五月法律出版社)
《赵瑜批判》(1999年6月长江文艺出版社)
《竞技运动新论》(人民体育出版社)
《女人如灯》(2000年中国青年出版社)
《球迷有病》(2002年7月中国时代经济出版社)
《失落的草帽——日本竞技运动衰落及复兴的符号学揭秘》(《体育与科学1990年06期》
《日本体育就是日本体育--对日本体育现象的一点看法》(《体育文化导刊》2003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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