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三字经》,大家可能会联想到“国学”,继而联想到三纲五常、女德班之类的东西,继而生发负面的情绪。
笔者本也是如此,但在陆续看完了历史教育名师吕世浩的《史记1》和《秦始皇》课程后,逐渐对我国古人的思想,特别是儒家思想,产生了一定的兴趣。
一方面,社会上的所谓“内卷”,归根结底是卷生存。而生存条件的好坏,取决于利和权。但儒家讲究“义”。而“义”不带有零和属性,也就是说,别人身上的义多,并不会剥削你,使你更难获得义。相反,如果身边都是有义的人,你也更容易获得义。换句话说,求义的道路从根本上就是反内卷的。
另一方面,笔者惊觉自己此前对国学预设了较为刻板的负面立场,但除了在义务教育阶段了解一些历史知识和文言文之外,对国学了解却很浅薄。
考虑到“通过挪动屁股来改变脑袋”可能是最快的消除预设立场影响的办法,所以笔者干脆选了古代用于启蒙的书《三字经》进行阅读。
清醒头脑并消除预设立场,并通过对我国古代文化的了解来探寻时代问题的答案,这是笔者阅读并解读《三字经》的原因。
解读文章将分为上下两篇。
上篇(即本文)约6200字,内容包括引子和《三字经》重点内容的逐句解读。
下篇约1900字,主要将逐句解读的内容汇总整理并给出个人的总结。
逐句剖析注:以下内容基于参考译文、辞海、个人理解而撰写,远谈不上“标准答案”,敬请留意。
1.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时,和动物类似,本性都是无垢的,这种无垢就仿佛自然,我们没有评判的资格,所以尊之为善。
人具有共同的本性,这种本性跨越古今、性别、国家和种族。从共同的本性出发,衍生出无数“循环往复的习”,和无数迥异的人生轨迹。
要点:人之初无善恶观、人的本性值得研究、“习”能概括一个人
2.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在熵增定律的影响下,如果人不接受教育,性情和性格就往往会往不利于生存的方向跑偏。
而教育的“道”,在于专门/特别/正事。也就是量身定制和用心。成人前,父母和老师教育自己;成人后,自己教育自己。
要点:熵增背景/教育的必要性/量身定制/用心教育。
3.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孟母三迁,本质上是选择有利于教育儿子的环境。
孟子逃学,孟母割布,用织布与学习类比。织布需要积丝成寸,积寸成尺,完毕成布,中断难续。强调学习持续不断的重要性/有所积累,跨过质变门槛才能为我们所用的特性。(知识的边际递减效应,第一个用火的人马上就从学到了用,但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和知识的传承,知识需要到一定的深度,一定的衔接,才能产生真正的作用。
要点:熵增背景/环境的重要性/父母作为最初教育者的重要性(提供学习和生活的环境/施用教育方法)学习持续的重要性/积累等待质变的特性及原因
4.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要点:教育方法的重要性
5.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养而不教,是父母的过错。施教不严,是老师怠惰的体现。
不严而导致学生还是遭受了高熵环境的腐化。
要点:父母的教育责任/教师的施教要求
6.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要点:学习的必要性/早学习的必要性
7.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要点:学习的必要性
8.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童年,孩子接触到的人主要是父母、老师和朋友。父母是无法选择的,但老师和朋友可以选择。从他们身上学习礼仪的知识,并在他们身上实践。
这里提到的礼仪,指的是待人接物时的表情/肢体/语言等行为。人是社会的动物,与同类的相处是难以回避的,也是一辈子需要用到的,所以学习礼仪的优先级最高。
要点:父母老师朋友的重要性/学习和实践礼仪的优先级和对象
9.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在世界上,通常只有父母对自己的爱是无私的/没有保留的。如果有人对父母都不好好对待,就更不要说别人了。所以不孝的人,想要得到别人的帮助,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的天真和无知。
要点:要行孝于亲
10.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让,意味着是属于你的东西要让出来。一般是大的梨给弟弟吃,且通常四岁的孩子还没有建立谦让的观念,所以古人看来孔融让梨是难能可贵的。难能可贵意味着,实际生活中绝大多数人做不到,也就是“表现得谦让,同时让别人觉得你是真心谦让”。而本身这个梨,到底该不该让,其实并不是主要议题。
这种弟弟谦让哥哥,尊敬哥哥的道理,最好从小知道。古代也一样,通常更宠爱弟弟。在哥哥看来,随着弟弟妹妹的相继出生,家中的资源不断被摊薄,环绕在自己身边的光环也逐渐消失。如果弟弟妹妹还不尊重自己,甚至出言讥讽,难免怀恨在心,甚至最终闹出人命。(如《隐秘的角落》中,朱晶晶的跋扈引发的悲剧)年长于你的人,如果混得好,你自然会尊敬,混得不好的,你如果不尊敬,有微小的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所以还是要尊敬,这是最划算的保险。
要点:幼敬长的逻辑基础
11.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回应了9和10中的内容,排列了人学习的顺序:孝悌、见闻、数文。
通过见和闻的方式认识世界、了解世界排在数和文之前,体现古人的智慧。人类的知识体系存在滞后性,而现实世界永远是最新的,最客观的。通过对世界的认识和了解,也有助于我们判断接下来学习知识是不是过时,是不是有偏颇。
要点:学习顺序
12.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要点:十进制数学单位介绍
13.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天之道阴阳;地之道柔刚;人之道仁义。这是三才。理想是天地人合一。
三光,地理知识基础。
要点:地理知识基础/古人的6个理想目标
14.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三纲是人与人的关系应该遵守的三个行为准则。
上下级的相处,要符合义(反例是,上级压着下级,下级奉承上级)
父母子女间的相处,要符合亲。血缘关系的根本就在于亲,如果违背了这一点,谈何父母子女?
夫妻之间的相处,要符合顺。换言之,产生矛盾,要么一致对外,要么努力将其转化为外界矛盾,而非夫妻之间在内斗中互相损耗。只有夫妻非常顺,同心同德,各自的力量就得以增强,社会竞争力更高。
要点:三大行为准则
15.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基础常识:春夏秋冬。
潜台词:事物的发展具有循环性;事物的发展具有阶段性;根据循环性和阶段性,做相应的准备来较好地应对。
要点:四季常识/事物的循环性/事物的阶段性
16.曰南北、曰西东,此四方,应乎中。基础常识:东南西北中
潜台词:只有确定了中间,才能将四方确定下来。所以看到了东南西北,就要想到中间在哪里。都是相对概念,互相对应。
要点:方向常识/相对性概念
17.曰水火,木金土,此五行,本乎数。五行,是用来指代宇宙中各种事物的抽象概念,是根据12345这五个数字组合变化而产生的(1+4=5=2+3,木为2,金为3,火为1,水为4,土为5)。同时也对应了东西南北中(木金火水土)
省略内容补充:天干地支/黄道和赤道的概念(地球的公转和自转)我国的山川/我国的国民成分参考(士农工商)
要点:抽象概念五行/天干地支/我国主要地理特征点/我国国民成分
18.曰仁义,礼智信,此五常,不容紊。仁:仁爱之心、爱人利物(孔);义:道义和正义(孟);礼:礼仪礼节;智:才智、智慧,明辨是非,英明果决;信:诚信守信。
五常,做人的五种标准
要点:做人标准
19.稻粱菽,麦黍稷。此六谷,人所食。指出六种人类可食用的粮食作物。潜台词是要求人能够辨别,最好还具备生产能力,作为人类文明的种子,吃是第一位的。
省略内容补充:草木为植物,虫鱼鸟兽为动物。
要点:粮食作物、植物、动物的大类区分
20.马牛羊,鸡犬豕,此六畜,人所饲。介绍了六种人类饲养的动物。人类在自然界生活,在技术力低下的年代,饲养动物能够带来很大的助力,特别是用于耕田的牛,用于运输的马,作为食物的鸡(报晓)和猪,作为衣物成分的羊,还有人的忠实伙伴狗(守夜)。
提到这些,也说明如果有的选,优先饲养这些动物,而不可驯养未提到的动物,否则可能面临较大的风险(见《狼图腾》中的例子)
也提到对人类来说最大的功用:报晓、守夜、农业、纺织、食用、运输,归纳起来也是吃穿住行。
要点:驯化动物介绍
21.曰喜怒,曰哀惧,爱恶欲,七情俱。人所具备的七种情绪。
补充:五色/五味/四声 要点:常识点(情绪、颜色、味道、声调)
22.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介绍了八种制造乐器的材料。
在古代,礼乐一体,音乐很受古人重视。古代音乐讲究旋律协调,古人认为这能有助于人的身心调和。通过流行的音乐特性,可以窥见对应时代的时代特性。
要点:音乐的重要性/音乐的讲究和对人的作用/流行音乐反映时代特性
23.高曾祖,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孙。要点:辈分称呼
24.自子孙,至玄曾,乃九族,人之伦。要点:辈分称呼/九族的概念
25.父子恩,夫妇从,兄则友,弟则恭。父与子的恩:前者赋予后者生命,后者赋予前者动力目标、后半生的生活幸福。夫妻和顺:前文已提到。哥哥要对弟弟友爱:不因为自己年长而欺负弟弟。潜台词,哥哥对弟弟友爱在先。弟弟对哥哥要尊敬:前文已提到。
要点:父子夫妇兄弟间的关系总则
26.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注意长幼尊卑,主要看双方各自的态度。如果双方都是没大没小的,那不讲问题也不大。如果双方都是讲的,那也不会有问题。最怕的就是一方讲一方不讲。既然控制不了对方,只能控制自己,所以自己要讲,这样哪怕对方不讲,自己只要心里调节好,也就没事了。
朋友之间友好相处。
上级尊重下级,下级对上级忠心。忠心,就是始终站在同一边(待进一步研究)。尊重,重要的是内心尊重。只有这样,口头和行为上才会协调统一。如何内心尊重,尊重包含哪些方面,此处暂略过。
要点:长幼朋友上下级间的关系总则
27.此十义,人所同要点:五伦/十义(25和26的总结)
28.凡训蒙,须讲究。详训诂,明句读。训:将字句的意思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
诂:用当代的话解释古意、用通行的话解释方言
查阅辞海后,个人觉得“讲究”指的是需要注意的地方,而非“每个字都讲清楚”的意思。
教育,特别是启蒙教育,教授的内容要通俗易懂,涉及到古代或者地方上的内容,要加以解释,让被教育者至少从字面上能够清楚明白。而要懂得意思,就要对句意和停留加以区分。具体可阅读《说文解字》
要点:启蒙教育的方式(重难点详解/句意理解/古意和俚语的解释)
29.为学者,必有初。小学终,至四书。必有初:从初级内容开始,不能好高骛远。一方面符合学习的规律,另一方面也是打好基础的重要性。基础内容掌握地有欠缺或扭曲,可能会扭曲相关的认知,负面影响深远。
小学
内编:立教、明伦、敬身、稽古外编:嘉言、善行四书:论语、孟子、中庸、大学
要点:打好学习基础的必要性/学习内容顺序(小学到四书)
30.论语者,二十篇;群弟子,记善言。要点:论语(善言)
31.孟子者,七篇止;讲道德,说仁义。要点:孟子(关于道德仁义)
32.作中庸,子思笔。中不偏,庸不易。中庸是孔伋写的,他是孔子的孙子。中是不偏的意思,庸是不变的意思。
要点:中庸
33.作大学,乃曾子。自修齐,至平治。大学是曾参写的,他提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主张。
儒门超凡入圣的八部功夫
内在德行修养:格物 致知 诚意 正心 修身自身能力的外在运用:齐家 治国 平天下要点:大学/儒门八阶功法(笑)
34.孝经通,四书熟。如六经,始可读。孝经:儒门十三部经典之一
要点:儒家经典的阅读顺序(四书之后读六经)
35.诗书易,礼春秋,号六经,当讲求。要点:六经
36.有连山,有归藏,有周易,三易详。要点:易(目前只剩下周易,其他均失传)
37.有典谟,有训诰,有誓命,书之奥。书经归纳起来有六个方面(典谟训诰誓命)
要点:书
38.我周公,作周礼,著六官,存治体。礼,主要讲中国古代的政治体制
要点:礼
39.大小戴,注礼记,述圣言,礼乐备。西汉学者戴德戴圣整理并注释了礼记。
要点:礼
40.曰国风,曰雅颂,号四诗,当讽咏。国风、大雅、小雅、颂,合称为四诗
要点:诗
41.诗既亡,春秋作,寓褒贬,别善恶。孔子作春秋,书中隐含着对现实政治的褒贬和对各种善恶行为的分辨。
要点:春秋
42.三传者,有公羊,有左氏,有榖梁。解释春秋的三本书:公羊传、左传、榖梁传。
公羊和榖梁,主要是解释意思
左传,主要是纠正和补充春秋中的错误或漏记。
这也说明微言大义的一个弊端,写得过于简洁,再加上年代变迁,后世的人要理解其真意和全意就比较困难,得写各种注解来解释。
但反过来说,文章要写得面面俱到,也是没有边的,可读性会很差,所以还是让人写注解这种方法,一层一层下放,最经济实惠,每一层的人都有适合阅读的版本。
要点:解释春秋的三本书/注释版本的必要性
43.经既明,方读子。撮其要,记其事。子:诸子百家的书
先读经,后读子的原因大概有两点。
作者是儒家立场,能让你们继续读子就已经是很开明了,否则岂不是资敌?
儒家经典确实是最成体系,最完备的,较适合作为人的世界观基石,而诸子百家则不一定合适。如果人的世界观未定,在阅读各种冲突世界观的时候,反而效率低下,没有益处。
要点:学习顺序(先经后子)/确立三观核心的必要性
44.五子者,有荀扬,文中子,及老庄。五子:荀子、扬子(扬雄)、文中子(王文通)、老子、庄子。
要点:五子(诸子百家的代表)
45.经子通,读诸史。考世系,知终始。考世系:考察帝王家族,世代相承的关系和显贵家族的家世。
知始终:了解历朝历代始末因由。
要点:学习顺序(子之后读史)/读史要点
46 ~ 69从神农伏羲,到清朝建立,中国的历史概述。(治、乱、兴、衰)
补充知识:读史书的次序:史记 - 汉书 - 后汉书 - 三国志 - 资治通鉴
要点:中国历史/读史书的次序/读史要点2
70.读史者,考实录。通古今,若亲目。要点:读史要点3
71.口而诵,心而惟。朝于斯,夕于斯。出声背诵,心中思考,朝夕如此。
要点:学习方法
72 ~ 78回应不勤学借口的若干例子
聪明人不用勤学:孔子勤学,普通人更要勤学富贵者不用勤学:赵普身为丞相也勤学,普通人更要勤学穷人没书没法学:有人把书抄在草上、刻在竹片上学习有人督促才能学:头悬梁锥刺股穷人晚上点不起灯:办法多的是苦于生计没时间学:有人边挑柴边学,边放牛边学年纪大了没法学:苏洵27岁才开始发愤,也成了要点:应对不勤学的理由
79.彼既老,犹悔迟。尔小生,宜早思。提醒读者,早点思考关于学习的事情。
要点:早思考关于学习的事
80 ~ 87举一些牛人神人的例子做榜样,如宋朝人梁灏,82岁殿试获得魁首(现在开始并不晚)(立志)
要点:立志/现在发愤永不晚
98 ~ 99鸡和狗这样的动物,都可以为人类带来功用。人如果不学,对社会没有贡献,连动物都不如,称不上是人。
如果人对社会没有贡献,就已经走在了灭亡的道路上。挡在人类面前的,别说对人类社会不利的,只要是无法被驯化的,没有任何价值的,都会被消灭。
要点:对社会做贡献是做人的基础
100.幼而学,壮而行。上致君,下泽民。学习是为了实践做准备。而实践的目的是为国家的主人,也就是人民做贡献。
要点:学习的后续是实践/实践的目的是为人民做贡献
101.扬名声,显父母。光于前,裕于后。关于自己正面的影响力,依次传递给父母 - 祖先 - 后人。
要点:正面影响力的传播链
102.人遗子,金满赢。我教子,唯一经。略
103.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勤奋用功是有好处的
玩耍嬉戏是没好处的
要把玩耍嬉戏戒掉,当然,这不是简单的事,要努力去做。
要点:对勤奋和嬉戏的正反面判断/戒嬉戏的困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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