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西江月》梅花几
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
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幺凤。
素面翻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
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简注:
玉骨,冰姿,形喜梅花品质与容态之美。瘴雾,旧称南方湿热蒸发易致病的气候。芳丛,指梅花。幺凤,岭南珍禽。绿毛红嘴,栖息时倒挂树枝,又名“倒挂子”。素面句,张祜诗:却嫌脂粉污颜色。洗妆句,形容梅叶淡红。不与句,作者自注:诗人王昌龄梦中作梨花诗。
词意散绎:
梅花的肌肤骨骼生来冰清玉洁,
不畏瘴雾侵袭,护持凭仗仙风。
海上仙人常派遣使者前来探看,
就是那倒挂在枝头的绿毛幺凤。
梅花不愿让脂粉遮住天然美貌,
洗妆之后嘴唇还是那样的樱红。
她情怀高洁如晓云飘浮在高空,
不会象梨花那样进入人的梦中。
品读:
王文诰《苏诗总案》:绍圣三年(1096)十月梅开,作《西江月》。王宗堂《苏轼词编年校注》也将此词定绍圣三年所作。此时东坡被贬惠州已三年。数月前,他的爱妾王朝云因感染了瘟疫去世。
明人杨慎说:“古今梅词,以坡仙绿毛幺凤为第一”。但宋人笔记《冷斋夜话》,《瓮牖闲评》,《耆旧续闻》,《野客丛书》等,都说此词是怀念朝云之作。名为咏梅,实即悼亡。
王朝云不仅是以貌美艺精见宠于东坡的侍妾,而且是对苏轼的为人理解很深的闺中知己。她“一生辛勤,敏而好义”(苏轼《惠州荐朝云书》)对苏轼始终“忠敬如一”(苏轼《朝云墓志铭》),当苏轼被贬到荒远的惠州时,朝云主动请求同行,万里投荒,苦难同当。在她生前,苏轼即写有《朝云诗》记此事。如今她去世了,无怪苏轼要以高标绝俗,不畏瘴雨蛮烟的梅花来为她写照。
此词托物兴怀,纯用比体。以岭南梅花的玉骨冰姿,素面洗妆来喻指朝云的美丽容颜和高洁品格。结尾二句,反用王昌龄诗意,谓梅花不似梨花入梦,高情犹如天际飘浮的晓云。从字面上看,此词句句都是咏梅。但仔细体味,却句句都是在写人。若隐若现,不即不离,花耶,人耶?两者已经融为一体。花即是人,人即是花。惜花即为悼亡,悼亡就是惜花。全词措语空灵蕴藉,耐人寻味。
有人说,苏轼作词“短于情”,这首《西江月》就是最好的反证。
附图七幅:今日惠州风光与苏轼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