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福云
翻翻日历,大雪的节气已到,再过个把月,春节又到了。雪节无雪,这是近几年天气的普遍现象。看着响晴干燥的浴着暖暖冬阳的大千世界,遗憾的同时,不免有些想念小时候的年月,小时候的冬天的故乡。
小时的山村十月已进严冬时节,高低错落的泥瓦房静静的安详的坐落在北山坡上。四周环抱的青山早已在渐吹渐冷的山风里褪去了厚厚的碧绿浓装,袒胸露腹的展示着秀美的曲线和黑魆魆的皮肤。山脊圆滑平稳的弧线尽收眼底,俨然碧空如洗的幕布上浓淡晕染的水墨。山坡坡地的庄稼早已收割完毕,显露出一条条蜿蜒的石头垒砌的堰墙,像一条条苍白的肋骨紧贴在山的胸膛。落尽叶子的成片的花椒林,在风中展示着倔强的褐色风骨,傲然迎接从西伯利亚吹来的第一丝北风,然后再和别的树种一起,用纷纷扬扬的枯瘦干瘪的大手将北风撕裂成各种音高的天籁。山顶的苍松翠柏历经半个世纪,已经蔚然成林,山风呼啸而过,森林的波涛如海平面一样波澜起伏汹涌,又像战马嘶鸣,战号雷霆铿锵的百万勇士浩浩荡荡的奔赴战场。旷野一派寂寥,偶有成群的麻雀和喜鹊叽叽喳喳的来凑会儿热闹,然后轰然飞走。故乡,在静静等待一场雪的洗礼。
那年月的冬天总是不乏雨雪的,进了小雪节气,便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牛毛般的细雨,渐渐的雨夹雪,小雪,大雪,便到了真正有意义的隆冬时节。一场场大大小小的雪开始接踵而至,往往头一场雪还没有化完,第二场就相继接上。
下雪,对于冬天野地里农村的孩子来说,那是极富情趣的一件事。春天的捉蝎挖野菜、夏天的下河扎猛子捞鱼虾、秋天的捉蚂蚱割草之事,都已翻进历史的书页。枯寂的冬天的乡村,没有了往日的喧哗和热闹,白皑皑的大雪覆盖了一切,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冰清玉洁的童话里,任由你丰富的想象力在广袤的雪野大地驰骋……“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茫茫。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这是一幅多么美妙的磅礴画卷!
冬日的天短,小孩子总赖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肯起床。妈妈早就在饭屋里做好饭,一边顶着一身烟熏火燎的气味一边开门,“快起床,下雪了”,妈妈喊。这时,我便和弟弟争先恐后的从被窝里爬出来,穿好衣服,一个拿着铁锹一个拿着笤帚,装备齐整的立在门前,准备清雪。推开门,一股清冽刺骨的寒气迎面袭来,不禁让人打个寒颤,精神为之一振,被窝里的睡意也被一扫而光。眼睛被眼前银装素裹的世界惊呆了。整个院落院墙都被一层厚厚的雪白的棉被覆盖,人家的房顶上树枝上,整个世界全白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远近的榆树槐树仿佛一夜间盛开了满树的琼花,千朵万朵云雾般抟压过来。远眺家南的一片片麦地,也变成了一块块暄软华丽的白地毯。“今年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瑞雪兆丰年嘛!每毎下了大雪,年长的老人们总是乐呵呵的吸着自制的长杆的烟锅,在浴着暖阳的街头巷尾寒暄着,吧嗒吧嗒悠闲的吞云吐雾,幸福的、喜悦的表情洋溢在刻满皱纹的脸上。
雪地里孩子们的游戏开始了。扫完雪以后,我们会在积雪比较多且行人比较瞩目的地方堆雪人。先用雪堆砌两个大圆球摞起来,然后再用挖煤的铲子整理出大致的轮廓,用黑煤球做眼睛,鼻子可以用雪做也可以用别的物件替代,最后给雪人扣上一个红色的小水桶做帽子,扫雪后的扫帚插在胸前,雪人就大功告成了,惟妙惟肖威风凛凛的立在那里。尽管由于一时的忘情,手脚和脸都冻得麻木发疼,但我们还是乐此不疲,常常为自己所谓的杰作而欣喜不已。孩子们来回上学的路上也不再枯寂,打打闹闹的笑声不停。不安份的男孩子们有时会冷不丁的抓一把雪,悄然放在安心走路的女孩子的后衣领里,女孩陡然惊悚,大叫一声,嗔骂着追打起来。雪地里的大战又拉开帷幕。呐喊助威的,看热闹的,大家拉帮结派一片混战。男孩的耷拉着耳朵的棉帽像极了电影里座山雕的样子,忽悠忽悠随着此起彼伏的笑声在风里上下翻飞,女孩的花围巾和花棉袄像雪地里的盛开的一朵朵艳丽的梅花……待到雪化的时候,大街上泥水横流,汇成汩汩的小溪。这时的清晨和傍晚,人家房檐上便会有融化的雪水凝结成的冰凌,一根根如同透名的琉璃石钟乳倒挂下来,孩子们会在放学的路上,一边走一边随手揪下一根冰凌,咯嘣咯嘣的在嘴里嚼咬着,吮吸着,仿佛天生的铁嘴钢牙一般,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更有甚者,拿了一根木棍,噼里啪啦的乱敲一路,冰凌噼噼啪啪的形成一片轻快的脆响,仿似行宫里侍女们纤纤素手弹奏出的空灵的音乐,又像挂在窗口的玻璃风铃在微风里轻轻的律动……
那时的河水不会断流,只是水流变得轻细了不少。河里的水结冰了,偌大的冰面就成了孩子们的滑雪场。有站着滑的,有坐着滑的,往往一翅膀滑下去,速度和平衡不好掌握,就会一屁股栽在那里,摔个四脚朝天屁滚尿流。他们一边龇牙咧嘴的呻吟喊叫,一边摸着摔疼的屁股站起来,引来围观者的哄堂大笑。随后就传来母亲们焦急而温暖的叫声,孩子们就会在母亲嗔怪的怨怼声里捂着划破的棉裤落荒而逃……
若遇晴好的天气,街角一个温暖的向阳地带,常常会看见一个头戴黑棉帽,穿着老式大腰棉裤,用围巾扎着外腰的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被烟灰呛的只露两只转动的白眼球,笑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像是从外星来的异族般让人忍俊不禁。他在精心侍弄一个被烟火熏烤的像葫芦样的铁锅,一边拉着风箱,一边不停的转动着手里的铁锅,火苗时紧时慢的舔着锅底,随后,“嘭”的一声巨响,烟雾弥漫处,一种清冽的爆米花清香穿过寒冷的空气扑入鼻孔……渐渐的围观的人多起来,爆米花的孩子也多起来。那时,农村孩子们的零食极其匮乏,爆米花可是上乘的美味,一锅爆米花能给孩子们打很长时间的牙祭。
冬季的美食,自然是庄户人家地道的农家饭啦!什么白菜炖粉条啦、萝卜缨豆沫子子啦、煎饼就咸狗刚鱼啦……天寒地冻,水瘦山寒,万物萧杀的三九时节,呼出的空气都凝成了白霜。刚放学走到大街上,就有附近人家煎咸鱼的鲜香氤氲四起,弥漫了半空。我不仅耸耸鼻子,使劲深吸几口,有种循了香味就能找到是谁家煎了咸鱼的冲动。香味一时就勾起了人的食欲,恨不得这种香味是从自己家的饭屋里飘出来的,仿佛就看见妈妈端了黄灿灿的玉米煎饼和焦黄的煎咸鱼笑微微的站在大门口……落雪的黄昏,家家户户炊烟四起,袅袅的升上天空,一派祥和温馨的画面。妈妈早就在土质的火炉上炖好了开水,用肥肉炖好了白菜粉条。热气腾腾的菜樱小豆腐也上桌了。如果正好爸爸在家,妈妈总会用滚烫的热水烫一壶地道的临朐老串香,送到爸爸面前。“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坐在暖烘烘的饭桌前,碗里白绿相间的豆沫子,卷着大葱的煎饼,吃着咸麻可口脆蹦蹦的花椒咸菜,软烂可口滑溜溜的冒着热气的白菜粉条……这至真至纯的农家饭菜,至今还令我久久回味,口水直流……
岁月的脚步稳健而又匆匆,渐进到腊月里,年味就越来越浓了。碾棚里几乎彻夜亮着马提灯幽微的灯光,农妇们夜以继日的准备过年期间的饮食。碾玉米碴子、小米面、豆面、糕面……老碾历经岁月的烟火,日夜吱吱呀呀唱着沧桑的歌谣。然后就是摊煎饼、蒸年糕馒头、做豆腐、煮肉、杀鸡炸肉、赶年集、贴对联…….直至到年后的三月份立春,冬天才算真正结束。年前年后那一段忙碌的岁月也是我极其留恋和怀念的,因为在那段清谈的岁月里,孩子们最喜欢过年了。过年意味着有新衣服穿,有美食吃,还有好玩的东西。元宵节时,尚记得爸爸从外地买来的带电光的滴滴金儿,曾一度引来半村的孩子的艳羡和围观。家乡的小集上是没有这种东西的,我们也曾一度感到自豪。
大雪中的茅草屋、老泉、唐槐,从岁月深处走来的老石碾、姥姥家门前的光滑的石阶以及故乡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活泼的身影又隐隐浮现眼前……
情是故乡浓,离开了才有刻骨铭心的怀念。我更怀念故乡这片冬天里厚重而多情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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