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影片的名字来看《钢的琴》,钢的是定语,修饰限定琴这个名词。不禁让人联想到钢琴,可是就像影片中所说的一样“钢厂和钢琴厂看着是就差一个字,那差老鼻子去了”,所以,钢的琴不等于钢琴,就像山的水不等于山水,这是在钢与琴之间,多了一块逼仄的天空。渴望成为音乐家的陈桂林与钢厂工人陈桂林,美好的艺术与冰冷的工业,高端艺术与普通群众,理想与现实,之间从来都是难以逾越的鸿沟。这也是影片,所呈现出的一种心酸的浪漫。
《钢的琴》为观众还原了上世纪90年代东北老工业区的原始面貌,让观众更真切地感受这种逝去的时代,以及工人们对那个年代记忆的一种情怀。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被裁掉的一批人,是被“牺牲”的一代。他们青年下乡,中年下岗,就像历史洪流面前的一粒沙,被风浪裹挟着向前。
这部电影有两个主题,一是追悼老工厂母亲的逝去,二是追悼老无产阶级的精神死亡。影片开场,小乐队在两根高高的烟囱背景下演奏,挽联上写着“沉痛悼念母亲”。
烟囱是钢铁铸造厂的标志性建筑,是一种老时代的象征,也是推动情节的线索之一。代表着一个属于工人阶级的时代逐渐远去。
机械而荒诞,挣扎与徘徊导演张猛营造出的机械而荒诞的氛围,增添了影片的舞台效果,人物从左侧入画从右侧出画的走位方式与横移镜头组合,创造出一种观众在场的感觉,同时又能有一定的旁观者的效果,让观众看清结局的同时感受人物在种种遭遇中不断挣扎和徘徊。
还是第一个葬礼的场面,陈桂林的小乐队去给人家办白喜事,画面刚一切入时便是水平运动,而后被一个大哥喊停,却并没有让大哥露面。这是因为“他”代表着一个时代的训话,并不能将这个人具象化,只保留声音就够了,体现了这些人的不幸,不仅仅来源于自身,还与时代和社会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镜头横移,人物移出画外,最后告诉我们,这是工厂的葬礼,是工人阶级的葬礼,也是一个旧时代的葬礼。
影片呈现的人物生活的细节,一方面将主人公的努力和执着表现得淋漓尽致,另一方面也将影片中那些同样下岗的配角人物,重新带回到那个时代,表现出小人物在时代变化下的命运起伏。
融情于景,借景抒情写文章常有融情于景、借景抒情,有时候景物的传情达意效果比直接叙事写人要更深刻含蓄,更有表现张力。在书法绘画作品中,亦不乏有些许留白,给人以想象的空间。《钢的琴》中就有大量的空镜头。
在影片里,陈桂林和小菊“离婚词”的一幕结束后,一边是残缺,一边是完好雨棚的小房子,萧瑟的街道。房子寓示着陈桂林与小菊的婚姻就像一双失去平衡的翅膀不能飞翔,寓意着两人必将分开的命运。
还有,陈桂林为了给女儿买钢琴,找遍了亲戚朋友借钱但都没有借到。他找的第一个朋友是在屠宰场工作的专业屠户,在被拒绝离开以后,镜头转向猪肉。以此特写,以猪喻人,在社会这个大屠宰场中,边缘的底层小人物就像猪一样被生活屠宰。
后面在找人手制造钢琴的时候也找上了屠宰场的屠户,这里的隐喻更加明显,陈桂林与猪肉站位相同,人走出了画面,只剩被屠宰好的猪肉在空中晃动。这表明,在越来越追求效率的时代里,那些步伐跟不上时代速度的底层工匠成为被宰割的牺牲品,这不免让人感到悲哀。
还有吃饭时,陈桂林拒绝了淑娴给小元换一个兴趣的提议,坚持要小元实现钢琴的梦想,镜头从二人身上左移,让人聚焦于窗外茫茫的黑夜,这给观众留出思索的时间:“圆梦”到底圆的是什么梦?是否也预示着其失败的命运。
影像的扭曲和畸变“仰拍是一种非常态的影响画面构图的方式、强化性的表意方式,能够造成影像的扭曲和畸变,一般只偶尔参与特定的影响的画面构成,用来对特定人物的姿态与环境风貌做造型处理,以强化对象的高大、突兀、压迫感等效果。”
无论是运动镜头还是固定机位拍摄,以此来表现这些社会中的底层边缘人物,营造了一种舞台效果,让荧幕前的观众以近距离看舞台剧的角度来观看故事,变相地给故事中的人物及其表现出的社会现实一个展示的舞台。
如一开场的镜头。以仰拍的角度拍摄陈桂林和小菊的对话,工业区房子上的雨棚像翅膀一样在两人身后张开。陈桂林抱着手风琴,衣着简朴,站在破败的雨棚前,身边是自己的小破车,身后是灰蒙蒙的工区房;小菊一手拎包一手插兜,光鲜亮丽,身后是完好无损的黑色雨棚和畅通无阻地通向远方的路。
紧接着切了两个近景强化了双方的冲突感,然后再用空景推进突出两侧雨棚的对比。这是非常令人称道的一个段落,雨棚是对两人的寓言,陈桂林作为下岗工人前途渺茫,小菊却跟了富商要和他离婚,它象征着婚姻的破裂,也预示了二人未来截然不同的命运。
钢琴里真的有钢影片体现出悲而不伤的基调和人物拒绝悲情、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钢的琴》是改革开放带来的群体性失落,老旧的管风琴,吹出前苏联模样的舞曲;是用黑色幽默的轻松,来消解被时代遗忘的重工业基地,昏暗的天空下,到处铺陈着的,铅洗般的宁静;也是一个离异的中年男人和一群褪去荣光的产业工人,共同锻造一台钢琴的事;是一字之差,钢琴里真的有钢。
在斗牛舞与做钢琴的交叉蒙太奇以后,导演又让影片回归到平实的情节:小菊带着小元来到旧工厂,做好的钢的琴被淑娴吊出来,在后现代的审美范畴里,这被认为是“杂揉的拼贴感更能突显荒诞的世界感,同时表现出人物真实的心灵世界”。
总而言之,艺术永远都是带着镣铐来跳舞,镣铐是规则,是枷锁,也是时代的情怀。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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