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剧·感天动地窦娥冤(杂剧分类)

作品:杂剧·感天动地窦娥冤

关汉卿〔元朝〕

楔子（卜儿蔡婆上，诗云）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不须长繁华，愉逸是仙人。老身蔡婆婆是也。楚州人氏，天伦三口子眷属。可怜夫主亡逝已过，止有一个孩儿，年长八岁。俺娘儿两个，过其日月。家中颇有些财帛。这里一个窦秀才，从客岁问我借了二十两银子，往常本利该银四十两。我数次讨取，那窦秀才只说贫难，没得还我。他有一个女儿，往年七岁，生得可喜，长得可恶。我有心看上他，与我家做个媳妇，就准了这四十两银子，岂不两得其便！他说本日好日辰，亲送女儿到我家来。老身且不索钱去，专在家中等待。这日夕窦秀才敢待来也。（冲末扮窦天章，引正旦扮端云上，诗云）读尽缥缃万卷书，不幸贫煞马相如。汉庭一日承恩召，不说当垆说虚假。小生姓窦，名天章，祖贯长安京兆人也。幼习儒业，饱有文章。争取时运欠亨，功名得逞。可怜挥家亡化已过，撇下这个女孩儿，小字端云。从三岁上亡了他母亲，往常孩儿七岁了也。小生一贫如洗，漂泊在这楚州寓居。其间一个蔡婆婆，他家广有钱物；小生因无旅费，曾借了他二十两银子，到今本利该对还他四十两。他数次问小生讨取。教我把什么还他？谁想禁婆婆经常着人来讲，要小生女孩儿做他儿媳妇。况如今春榜动，选场开，正特上朝取应，又苦旅费贫乏。小生出于无法，只得将女孩儿端云送与蔡婆婆做儿媳妇去。（做叹科，云）嗨！这个那边是做媳妇？明白是卖与他普通。就准了他那先借的四十两银子，特别但得些少货色，勾小生应举之费，便也过望了。措辞之间，早来到他家门首。婆婆在家么？（卜儿上，云）秀才，请家里坐，老身等待多时也。（做相见科，窦天章云）小生本日一任的将女孩儿送来与婆婆，怎敢说做媳妇，只与婆婆日夕应用。小生日下就要上朝朝上进步功名去，留下女孩儿在此，只望婆婆看觑则个！（卜儿云）这等，你是我亲家了。你本利少我四十两银子，兀的是乞贷的文书，还了你；再送与你十两银子做旅费。亲家，你休嫌轻少。（窦天章做谢科，云）多谢了婆婆！先少你许多银子，都不要我还了，今又送我旅费，此恩异日必当重报。婆婆，女孩儿日夕呆痴，看小生薄面，看觑女孩儿咱！（卜儿云）亲家，这不用你吩咐。令爱到我家，就做亲女儿普通看承他，你尽量释怀的去。（窦天章云）婆婆，端云孩儿该打呵，看小生面则骂几句；当骂呵，则惩罚几句。孩儿，你也不比在我跟前，我是你亲爷，迁就的你。你往常在这里，日夕若恶劣呵，你只讨那吵架吃。儿口乐，我也是出于无法！（做悲科）（唱）【仙吕】【赏花时】我也只为尤计谋生四壁贫，是以上割舍得亲儿在两惩罚。从本日远践洛阳尘，又不知归期定准，则落的无语暗销魂。（下）（卜儿云）窦秀才留下他这女孩儿与我做媳妇儿，他一径上朝应举去了。（正旦做悲科，云）爹爹，你直下的撇了我孩儿去也！（卜儿云）媳妇儿，你在我家，我是亲婆，你是亲媳妇，只当自家骨血普通。你不要哭泣，随着老身先后执料去来。（同下）第一折（净扮赛卢医上，诗云）行医有推敲，下药依《本草》。死的医不活，活的医死了。自家姓卢，人性我一手好医，都叫做赛卢医。在这山阳县南门开着生药局。在城有个蔡婆婆，我问他借了十两银子，本利该还他二十两；数次来讨这银子，我又无的还他。若不来便罢，若来呵，我自有个主张！我且在这药铺中坐下，看有甚么人来。（卜儿上，云）老身蔡婆婆。我一直搬在山阳县寓居，尽也静办。自十三年前窦天章秀才留下端云孩儿与我做儿媳妇，改了他奶名，唤做窦娥。自结婚以后，不上二年，不想我这孩儿害弱症死了。媳妇儿守寡，又早三个岁首，服孝将除了也。我和媳妇儿说知，我往城外赛卢医家索钱去也。（做行科，云）葛过隅头，转过屋角，早来到他家门首。赛卢医在家么？（卢医云）婆婆，家里来。（卜儿云）我这两个银子长远了，你还了我罢。（卢医云）婆婆，我家里无银子，你跟我庄上去取银子还你。（卜儿云）我跟你去。（做行科）（卢医云）离开此处，东也无人，西也无人，这里不下手，等什么？我随身带的有绳索。兀那婆婆，谁唤你哩？（卜儿云）在那里？（做勒卜儿科。孛老同副净张驴儿冲上，赛卢医慌走下。孛老救卜儿科）（张驴儿云）爹，是个婆婆，争些勒杀了。（孛老云）兀那婆婆，你是那边人氏？姓甚名谁了因甚着这小我私家将你勒死？（卜儿云）老身姓蔡，在城人氏，止有个寡媳妇儿，相守过日。由于赛卢医少我二十两银子，本日与他取讨；谁想他嫌我到无人行止，要勒死我；赖这银于。若不是遇着老的和哥哥呵，那得老身人命来！（张驴儿云）爹，你听的他说么？他家另有个媳妇哩！救了他人命，他少不得要谢我。不若你要这婆子，我要他媳妇儿，多么两便？你和他说去。（孛老云）兀那婆婆，你无丈夫，我无内助，你肯与我做个妻子，意下若何？（卜儿云）是何语言！待我回家，多备些钱钞相谢。（张驴儿云）你敢是不愿，有意将钱钞哄我？赛卢医的绳索还在，我依旧勒死了你罢。（做拿绳科）（卜儿云）哥哥，待我慢慢地沉思咱！（张驴儿云）你沉思些什么？你随我老子，我便要你媳妇儿。（卜儿背云）我不依他，他又勒杀我。罢、罢、罢，你爷儿两个，随我抵家中去来。（同下）（正旦上，云）妾身姓窦，小字端云，祖居楚州人氏。我三岁上亡了母亲，七岁上离了父亲。俺父亲将我嫁与蔡婆婆为儿媳妇，更名窦娥，至十七岁与夫结婚。可怜丈夫亡化，可早三年风景，我今二十岁也。这南门外有个赛卢医，他少俺婆婆银子，本利该二十两，数次讨取不还。本日俺婆婆亲身讨取去了。窦娥也，你这命好苦也呵！（唱）【仙吕】【点绛唇】满腹闲愁，数年经受，天知否？天若是知我来由，怕不待和天瘦。【混江龙】则问那清晨白天，两般儿忘餐废寝几时休？大都来昨宵梦里，和着这本日心头。催人泪的是锦烂熳花枝横绣闼，断人肠的是剔团圝月色挂妆楼。长则是急煎煎按不住意中焦，闷沉沉展不彻眉尖皱，越觉的情怀冗冗，心绪悠悠。（云）似这等发愁，不知几时是了也呵！（唱）【油葫芦】莫不是八字儿该载着一世忧？谁似我无绝顶！须知道民气不似水长流。我从三岁母亲身亡后，到七岁与父分手久。嫁的个同住人，他可又拔着短筹；撇的俺婆妇每都把空屋守，端的个有谁问，有谁瞅？【世界乐】莫不是宿世里烧香不到头，今也波生招祸尤？劝古人早将下世修。我将这婆侍养，我将这服孝守，我言词须应口。（云）婆婆索钱去了，怎生这日夕不见返来？（卜儿同孛老、张驴儿上）（卜儿云）你爷儿两个且在门首，等我先进去。（张驴儿云）奶奶，你先进去，就说半子在门首哩。（卜儿见正旦科）（正旦云）奶奶回来了。你用饭么？（卜儿做哭科，云）孩儿也，你教我怎生说波！（正旦唱）【一半儿】为甚么泪漫漫不住点儿流？莫不是为讨债与人家惹争斗？我这里急速驱逐慌问候，他那边要说启事。（卜儿云）羞人答答的，教我怎生说波！（正旦唱）则见他一半儿倘佯一半儿丑。（云）婆婆，你为甚么懊恼哭泣那？（卜儿云）我问赛卢医讨银子去，他赚我到无人行止，行起凶来，要勒死我。亏了一个张老并他儿子张驴儿，救得我人命。那张老就要我招他做丈夫，因这等懊恼。（正旦云）婆婆，这个怕不中么！你再沉思咱：俺家里又不是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又不是少欠钱债，被人催逼无非；况你年数矮小，六十之外的人，怎生又招丈夫那？（卜儿云）孩儿也，你说的岂不是！然则我的人命全亏他这爷儿两个救的。我也曾说道：待我抵家，多将些钱物答谢你救命之恩。不知他怎生晓得我家里有个媳妇儿，道我婆媳妇又没老公，他爷儿两个又没妻子，恰是天缘天对。若不随顺他，依然要勒死我。那季节我就慌张了，莫说本人许了他，连你或许了他。儿也，这也是出于无法。（正旦云）婆婆，你听我说波。（唱）【后庭花】避凶神要择好日头，拜家堂要将香火修。梳着个霜雪般白鬏髻，怎将这云霞般锦帕兜？怪不的"女大不中留"。你往常六旬摆布，可不道到中年万事休！旧恩爱一笔勾，新伉俪两意投，枉教人笑破口！（卜儿云）我的人命都是他爷儿两个救的，事到往常，也顾不得他人笑话了。（正旦唱）【青哥儿】你虽然是得他、得他救援，须不是笋条、笋条年幼，刬的便巧画蛾眉成配头？想当初你夫主遗留，替你希图，置下田畴，日夕羹粥，寒暑衣裘。满望你鳏寡孤苦，无捱无靠，母子每到白头。公公也，则落得干生受！（卜儿云）孩儿也，他往常只待过门。喜事急忙的，教我怎生回得他去？（正旦唱）【寄生草】你道他急忙喜，我替你倒细细愁：愁则愁兴衰退咽不下交欢酒，愁则愁眼昏腾扭不上齐心扣，愁则愁意昏黄睡不稳芙蓉褥。你待要歌乐引至画堂前，我道这姻缘敢落在他人后。（卜儿云）孩儿也，再不要说我了。他爷儿两个都在门首等待，事已至此，不若连你也招了半子罢！（正旦云）婆婆，你要招你自招，我并然不要半子。（卜儿云）谁人是要半子的？争奈他爷儿两个自家捱过门来，教我若何是好？（张驴儿云）咱们本日招过门去也。帽儿光光，本日做个新郎；袖儿窄窄，本日做个娇客。好半子，好半子，不枉了，不枉了。（同孛老入拜科）(正旦做不礼科，云)兀那厮，靠后！（唱）【赚煞】我想这妇人每休信那男儿口。婆婆也，怕没的贞心儿自守，到本日招着个村老子，领着个半死囚。（张驴儿做嘴脸料，云）你看我爷儿两个这等身材，尽也选得半子过，你不要错过了好时刻，我和你早些儿拜堂罢。（正旦不礼科，唱）则被你坑杀人燕侣莺俦。婆婆也，你岂不知羞！俺公公撞府冲州，挣扎的铜斗儿家缘百事有。想着俺公公置就，怎忍教张驴儿情受？（张驴儿做扯正旦拜科，正旦推跌科，唱）兀的不是俺没丈夫的主妇下场头！（下）（卜儿云）你老人家不要恼躁。莫非你有活命之恩，我岂不思考报你？只是我那媳妇儿气性最不好惹的，既是他不愿招你儿子，教我怎好招你老人家？我往常拚的好酒好饭，养你爷儿两个在家，待我逐步的感导俺媳妇儿。待他有个转意转意，再作区处。（张驴儿云）这歪剌骨！就是黄花女儿，方才扯的一把，也不用这等使性，凭空的推了我一交，我肯干罢！就背后赌个誓与你：我此生当代不要他做妻子，我也不算好须眉！（词云）美妇人我见过万千向外，不似这小妮子生得非常惫赖。我救了人命更生，怎割舍不愿把肉身陪待？（同下）第二折（赛卢医上，诗云）小子御医身世，也不知道医死多人未尝怕人告密，关了一日店门？在城有个蔡家婆子，刚少的他二十两花银频频讨取，争些捻断脊筋。也是临时智短，将他赚到荒村，撞见两个不识姓名须眉，一声嚷道："游荡天地，怎敢行凶撒野私自勒死布衣！"吓得我丢了绳子铺开脚步疾驰尽管一晚上无事，终觉失精落魂；方知性命若何看作壁上尘土？从今悔改行业，要得曩昔人命，一个个都与他一卷超度的经文。小子就是。只为要赖蔡婆婆二十两银子，赚他到荒僻行止，正待勒死他，谁想碰见两个男人，救了他去。若是再来索债季节，教我怎生见他？常言道的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喜得我是孤身，又无家小拖累；不若拾掇金饰行李，打个包偷偷的躲到别处谋生，岂不清洁！（张驴儿上，云）自家张驴儿。可奈那窦娥各式不愿随顺往常那老婆子抱病，我讨服毒药与他吃了，药死那老婆子，这小妮子好歹妻子。（做行科，云）且住，城里人线人广，口舌多，倘见我讨毒药，可不失事来？我前日瞥见南门外有个药铺，此处冷清恰好讨药。（做到御医哥哥什么药？（张驴儿云）我讨服毒药。（赛卢医云）谁敢合毒药与你？这厮斗胆勇敢也！（张驴儿端的不愿与我药么？（赛卢医云）我不与你，你就怎地我？（张驴儿做拖卢云）好呀，前日谋死蔡婆婆的不是你来！你说我不认年老，你放我，有药，有药。（做与药科，张驴儿云）既然恰是："放胆放胆，得饶人处且饶人。"（下）（赛卢医云）可不倒霉方才此人便是救那婆子本日与了他这服毒药去了当前事发，越越要拖累赶早几儿打开药铺，到涿州卖老鼠药去也。（下）（卜儿上，做病伏几科）（孛老同张驴儿老夫自到蔡婆婆家来，本望做个接脚，却被他媳妇坚执不从。那婆婆一直收容俺爷儿两个在家同住，只说"坏事不在忙"逐步里劝转他媳妇；谁想那婆婆又害起病来。孩儿，你可曾算我两个的八字，红鸾天喜几时到命哩？（张驴儿云）要看什么能耐，做得去，自去做。（孛老云）孩儿也，蔡婆婆抱病好几日了，我与你去问病波。（做见卜儿问科，云）婆婆本日病体若何？（卜儿云）我身子非常烦懑哩。（孛老云）你可想些什么思考些羊肚儿汤吃。（孛老云）孩儿，你对窦娥说，做些羊肚儿汤与婆婆吃。（张驴儿向古门云）窦娥，婆婆部署未来。（正旦持汤上，云）妾身窦娥是也。有俺婆婆烦懑亲身部署了与婆婆吃去。婆婆未亡人人家，凡事也要怀疑收容那张驴儿父子两个？非亲非眷的，一家儿同住，岂不惹外人谈议？婆婆也，你莫要背地里婚事，连我也累做不清不洁民气，好难保也呵！（唱）【南吕】【一枝花终身那边三鼓空屋睡；他本是张郎妇，又做了李郎妻。有一等主妇每相随，并不说探听黑白；说一会不明白打构造见地。【梁州第七】这一个似卓氏般当垆涤器，这一个似孟光般举案齐眉，说的来藏头盖机灵！道着难晓，做出才知。旧恩忘记，新爱偏宜；坟头上土脉犹湿，架儿上又换新衣那边有奔丧处哭倒长城那边有浣纱洪水那边有上山来便化顽石？可悲，可耻！妇人家直恁的无仁义。多淫奔，少志气古人在那里，更休说百步相随。（云）婆婆成为了，你吃些儿波。（张驴儿云）等我拿去内里少些盐醋，你去取来。（正旦下）（张驴儿放药科）（正旦上，云）这不是盐醋！（张驴儿云）你倾下些。（正旦唱）【隔尾】你说道味道，加料希望娘亲早痊济，饮羹汤一杯，胜甘露灌体，得一个身子安全倒大来喜。（孛老云）孩儿未曾？（张驴儿云）汤有了，你拿过去宿将汤云）婆婆，你吃些汤儿。（卜儿云）有累你。（做呕往常打呕，不要这汤吃了，你老人家吃罢。（孛老云）这汤特做来与你吃的，便不要吃口子。（卜儿云）我不吃了，你老人家请吃。（孛老吃科）（正旦唱）【贺新郎】一个道你请吃，一个道婆先吃语言好听，我可是气也不气！想他家与咱家有甚的亲和戚？怎不昔日伉俪情义，也曾有百纵千随？婆婆也，你莫不为"黄金浮世青丝故人稀"是以恩惠，全不比新知契？则待要百年泉台那边肯千里冬衣？（孛老云）我吃下这汤去，怎觉昏昏沉沉的起来？（做倒科）（卜儿慌科，云）你老人家精致着，你挣扎着些儿。（做哭科，云）兀的不是死了也！（正旦蛤蟆】空悲戚剖析存亡循环。感着这般病疾，值着这般时局，可是风寒暑湿，或是饥饱劳役大家症候自知性命他人怎生替得？寿数当代。相守三朝五夕，说甚一家一计？又无羊酒缎匹，又无花红财礼；把手为活过放手犹如休弃。不是窦娥违逆恐怕旁人论议。不如听咱劝你，认个自家倒霉，割舍的一具棺材停置，几件布帛拾掇，出了咱家门里，送入他家坟地。这不是你那从小儿年数伉俪实在不关亲，无半点忄西惶泪。休得要心如醉，意似痴，便这等嗟嗟怨怨，哭哭啼啼。（张驴儿云）好也啰！你把我老子药死了，更待干罢！（卜儿云）孩儿，这事怎了也？（正旦什么药在那里？都是他要盐醋时，自家倾在汤儿里的。（唱）【隔尾】这厮搬调咱老母收容你，自药死亲爷待要唬吓谁？（张驴儿云）我家的老子，倒说是我做儿子的药死了，人也不信。（做叫科，云）四邻八舍听着：窦娥药杀我家老子哩！（卜儿云）罢么，你不要大惊小怪的，吓杀我也！（张驴儿可骇么？（卜儿云）可知怕哩。（张驴儿云）你要饶么？（卜儿云）可知要饶哩。（张驴儿云）你教窦娥随顺了我，叫我三声嫡嫡亲亲的丈夫，我便饶了他。（卜儿云）孩儿也，你随顺了他罢。（正旦云）婆婆，你怎说这般语言！（唱）我一马难将两鞍鞴，想男儿在日曾两年立室，却教我再醮他人实在做不得。（张驴儿云）窦娥，你药杀了俺老子，你要官休？要私休？（正旦云）怎生是官休？怎生是私休？（张驴儿讼事，把你三推六问！你这等衰弱身子无非鞭挞，怕你供认药死我老子的罪犯！你要私休呵，你早些与我做了妻子，倒也廉价了你。（正旦未曾药死你老子宁愿和你见官去来。（张驴儿拖正旦、卜儿下）（净扮孤引祗候上，诗云）我做官人他人起诉来的要金银。若是下属当刷卷，在家推病不出门。下官楚州太守摆布，喝撺厢。（祗候幺喝科）（张驴儿拖正旦起诉起诉！（祗候云）拿过来。（做跪见，孤亦跪科，云）请起。（祗候云）相公起诉的，怎生跪着他？（孤云）你不知道起诉便是我衣食怙恃谁人被告谁人原告？从实说来！（张驴儿云）小人被告张驴儿，告这媳妇儿，唤做窦娥，合毒药下在羊肚汤儿里，药死了俺的老子。这个唤做蔡婆婆便是俺的后母小孩儿与小人做主咱！（孤云）是那一个下的毒药？（正旦云）不干小妇人事。（卜儿云）也不干老妇人事。（张驴儿云）也不干我事。（孤云）都不是，敢是我下的毒药未？（正旦云）我婆婆也不是他后母，他自姓张，我家姓蔡。我婆婆由于与赛卢医索钱，被他赚到郊野，勒死我婆婆；却得他爷儿两个救了人命是以我婆婆收容他爷儿两个在家一生恩惠。谁知他两个倒起不良之心，冒认婆婆做了接脚，要逼勒小妇人做他媳妇。小妇人元是有丈夫的，服孝未满，坚执不从。适值我婆婆抱病，着小妇人部署羊肚汤儿吃。不知张驴儿那边讨得毒药在身，接过汤来，只说少些盐醋，支转小妇人，暗地倾下毒药。也是天幸，我婆婆溘然吐逆，不要汤吃。让与他老子吃；才吃的几口便死了，与小妇人并没有过问小孩儿高抬明镜，替小妇人做主咱！（唱）【牧羊小孩儿你明如镜，清似水，照妾身肝胆真假。那羹本五味俱全，除了外百事不知味道，吃下去晕厥。不是妾讼庭上小孩儿也，却教我平白地说甚的？（张驴儿小孩儿详情：他自姓蔡，我自姓张。他婆婆不招俺父亲接脚，他养我父子两个在家什么？这媳妇儿年数虽小淘气，不怕打的。（孤云）人是贱虫，不打摆布，与我选大棍子打着！（祗候打正旦，三次喷水科）（正旦有情棍棒教我捱不的。婆婆也，须是你自做下，怨他谁？劝普天下前婚后嫁婆娘每，都看取我这般傍州例。【感皇恩那个不禁我不魄散魂飞。恰消停复苏晕厥。捱千般打拷，万种凌逼，一杖下，一道血，一层皮。【采茶歌】打的我肉都飞，血淋漓委屈有谁知！则我这小妇人毒药那边怎样的覆盆不照太阳晖！（孤云）你招也不招？（正旦云）委的不是小妇人下毒药来。(孤云）既然不是，你与我打那婆子！（正旦忙云）住、住、住，休打我婆婆宁愿我招了罢，是我药死公公来。（孤云）既然招了，着他画了伏状，将枷来枷上，下在死囚牢明天将来判个"斩"字，押付市曹典刑。（卜儿哭科，云）窦娥孩儿，这都是我送了人命。兀的不痛杀我也！（正旦唱）【黄锺尾】我做了个衔冤抱屈没头鬼，怎肯便放了你好包荒淫漏面民气不可欺委屈乾坤知，争到头究竟往常宁愿认药杀公公，与了招罪。婆婆也，我若是不死若何救得你？（随祗候押下）（张驴儿叩首彼苍老爷做主！明日杀了窦娥，才与小人的老子报的冤。（卜儿哭科，云）明日市曹中杀窦娥孩儿也，兀的不痛煞我也！（孤云）张驴儿、蔡婆婆，都取保状摆布，打散堂鼓，将马来，回私宅去也。（同下）第三折（外扮监斩官上，云）下官本日处决监犯，着做公的把住巷口，休放往来人闲走。（净扮公人鼓三通、锣三下科。刽子磨旗、提刀，押正旦行径行径些，监斩官去法场上多时了！（正旦唱）【正宫恰好】没来由国法防备啼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乾坤抱怨？【滚绣球】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存亡乾坤也，只合把清浊分辩，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贫苦繁华乾坤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元来也这般逆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作甚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行径些，误了时刻也。（正旦唱）【倘秀才】则被这左边右偏，人拥的我前合后偃，我窦娥向哥哥什么话说？（正旦挟恨，后街里去死谢绝往常刑场下面什么亲眷要见的，可教过去，见你一壁也好。（正旦唱）【叨叨不幸我孤身只影无亲眷，则落的吞声忍气莫非外家也没的？（正旦云）止有个爹爹，十三年前上朝取应去了，至今杳无音信已经是十年多不睹爹爹刚才要我往后街什么主张？（正旦唱）怕则怕前街里被我婆婆人命也顾不得，怕他见怎的？（正旦云）俺婆婆若见我刑场餐刀去呵，（唱）枉将他气杀也么哥，枉将他气杀也么哥！告哥哥，临危好与人行方便。（卜儿哭上科，云）天那，兀的不是我媳妇儿！（刽子云）婆子靠后！（正旦云）既是俺婆婆来了，叫他来，待我嘱付他几句话咱。（刽子云）那婆子，近前来，你媳妇要嘱付你话哩。（卜儿云）孩儿，痛杀我也！（正旦云）婆婆，那张驴儿把毒药放在盼望药死了并吞我为妻。不想婆婆让与他老子吃，倒把他老子药死了。我怕拖累婆婆，屈招了药死公公本日刑场典刑。婆婆，此后遇着冬时年节，月一十五，有瀽不了的浆水饭，瀽半碗儿与我吃；烧不了的纸钱，与窦娥烧一陌儿。则是看你死的孩儿面上快乐三】念窦娥葫芦提当罪愆，念窦娥身首不完全，念窦娥早年过去干家缘。婆婆也，你只看窦娥少爷无娘面。【鲍老儿】念窦娥伏侍婆婆这几年季节将碗凉浆奠；你去那受刑法尸骨上烈些纸钱，只当把你亡化的孩儿荐。（卜儿哭科，云）孩儿释怀，这个老身都记得。天那，兀的不痛杀我也！（正旦唱）婆婆也，再也不要啼啼哭哭懊恼恼，怨气冲天。这都是我做窦娥的没时没运，不明抱屈衔冤。（刽子做喝科，云）兀那婆子靠后时刻到了也。（正旦跪科）（刽子开枷科）（正旦云）窦娥小孩儿，有一事肯依窦娥，便死而无怨。（监斩官云）你有甚么事？你说。（正旦云）要一领净席，等我窦娥站立；又要丈二白练，挂在旗枪上：若是我窦娥委实委屈，刀过处头落，一腔热血休半点儿公开，都飞在白练上者。（监斩官云）这个什么不紧。（刽子做取席站科，又取白练挂旗上科）（正旦唱）【耍孩儿】不是我窦娥罚下这等无头愿，委实的冤情不浅；若没些儿众人传，也不见得彼苍。我不要半星热血尘凡洒，都只在八尺旗枪素练悬。等他四下里皆瞧见便是另有措辞？此时不合错误小孩儿说，几时说那？（正旦小孩儿，如今是三伏天道，若窦娥委实委屈以后，天降三尺瑞雪讳饰了窦娥尸体。（监斩官云）这等三伏天道，你便有冲天的怨气，也召不得一片雪来，可不乱说！（正旦唱）【二煞】你道是暑气暄，不是那下雪天；岂不闻飞霜六月因邹衍？若果有一腔怨气喷如火，定要感的六出冰花尸骨现；要什么素车白马，断送出小孩儿，我窦娥死的委实委屈，从今当前久旱三年！（监斩官云）打嘴！那有这等措辞！（正旦唱）【一煞】你道是天公不可期民气不幸，不知皇天也肯从人愿什么三年不见甘雨降？也只为东海已经孝妇往常轮到你山阳县。这都是仕宦无意处死国民有口难言怎样这一会儿天色凉风也！（正旦杀尾】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三桩儿誓愿明题遍。（做哭科，云）婆婆等候雪飞六月久旱三年此间才把你个屈死的冤魂这窦娥显！（刽子做开刀，正旦端的下雪了，有这等异事通常杀人，满地都是鲜血，这个窦娥的血都飞在那丈二白练并没有半点落地，委实新鲜。（监斩官云）这死罪必有委屈。早两桩儿应验了，不知久旱三年措辞禁绝？且看起初若何摆布无须等候雪睛，便与我尸体，还了那蔡婆婆去罢。（众应科，抬尸下）第四折（窦天章冠带引丑张千、祗从上，诗云自力空堂思黯然岑岭月出满林烟。非关有事人难睡。自是惊魂老汉窦天章是也。自离了我那端云孩儿，可早十六风景老汉自到都门，一举落第，官拜参知政事。只因老汉廉能清正，节操坚刚，谢圣恩不幸老汉两淮提刑肃正廉访使之职，随处审囚刷卷，体察贪吏老汉先斩后奏老汉老汉身居台省，职掌刑名，势剑金牌，威权万里；悲呵，有端云孩儿，七岁上与了蔡婆婆为儿媳妇老汉自得以后，使人往楚州问蔡婆婆家。他邻里邻居昔时蔡婆婆不知搬在那里去了，至今音信皆无老汉为端云孩儿哭泣的眼目昏花发愁的须发花白本日离开这淮南空中，不知为什么三年老汉今在这歇息巨细本日免参，明日早见。（张千向古门云）一应巨细本日免参，明日早见。（窦天章云）张千，说与那六房吏典：但有合刷照文卷未来老汉灯下看几宗波。（张千送文卷科）（窦天章云）张千，你与我掌上灯。你每都辛苦了休息罢。我唤你便来，不唤你休来。（张千点灯，同祗从下）（窦天章云）我将这文卷看几宗咱。"一路监犯窦娥，将毒药致死公公。……"看破一宗文卷，就与老汉同姓；这药死公公的罪名，犯在十恶不赦。俺同姓之人，也有不畏法式的。这是问结了文书，不看他罢。我将这文卷压在底下，别看一宗咱。（做打呵欠科，云）不觉的一阵昏沉下去，皆因老汉年数矮小，鞍马劳困之故。待我搭伏定书案休息些儿逐日哭啼啼守住望乡台，急煎煎恩人等候，慢腾腾昏地里走，足律律旋风中来。则被这雾锁云埋，撺掇的鬼魂快。（魂旦望科，云）门神户尉不放出来。我是廉访使窦天章女孩儿。因我屈死，父亲不知，特来陶醉春风】我是那提刑的女孩，须不比现世魔鬼。怎不容我到灯影拦阻在门木呈外？（做叫科，云）我那爷爷呵，（唱）枉自有势剑金牌，把俺这屈死三年的腐骨骸离开无际苦海？（做入见哭科，窦天章亦哭科，云）端云孩儿，你在那里来新鲜老汉才合眼去，梦见端云孩儿，恰便似来我跟前普通往常在那里？我且再看这文卷新鲜，我正要看文卷，怎生这灯忽明忽灭的？张千也睡着了本人剔灯咱。（做剔灯，魂旦翻文卷了然也，再看几宗文卷一路监犯窦娥，药死公公。……（做疑怪科，云）这一宗文卷，我为头看过，压在文卷底下，怎生又在这上头？这几时问结了的，还压在底下，我别看一宗文卷怎样这灯又是半明半暗的？我再剔这灯咱。（做剔灯，魂旦再翻文卷了然，我另拿一宗文卷一路监犯窦娥，药死公公新鲜！我才将这文书明白压在底下，刚剔了这灯，怎生又翻在面上？莫不是楚州后厅里有鬼么？便无鬼呵，这桩事必有委屈。将这文卷再压在底上，待我另看一宗若何怎样这灯又不了然，敢有鬼弄这灯？我再剔一剔去。（做剔灯科，魂旦上，做撞见科，窦天章举剑击桌科，云）呸！我说有鬼！兀那鬼魂老汉是朝廷钦差，带牌走马肃政廉访使。你向前来，一剑挥之两段。张千，亏你也睡的着！快起来，有鬼，有鬼老汉也！（魂旦唱）【乔牌儿】则见他疑心儿胡乱猜，听了我这哭声惶恐。哎，你个窦天章直恁的威风大，且受你孩儿窦娥这一拜。〔窦天章云〕兀那鬼魂，你道窦天章是你父亲，受你孩儿窦娥拜，你敢错认了也！我的女儿叫做端云，七岁上与了蔡婆婆为儿媳妇。你是窦娥，名字差了，怎生是我女孩儿？〔魂旦云〕父亲，你将我与了蔡婆婆家更名做窦娥就是端云孩儿，我不问此外，这药死公公，是你不是？〔魂旦云〕是你孩儿来。〔窦天章云〕噤声，你这小妮子老汉哭泣的眼也花了发愁的头也白了，你刬地犯了十恶大罪，受了本日官居台省，职掌刑名，来此两淮审囚刷卷，体察贪吏，你是我亲生之女老汉将你别人现在将你嫁与他家呵，要你三从四德：三从者，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者，事公姑，敬夫主，和妯娌邻居。今三从四德全无，刬地犯了十恶大罪。我窦家三辈犯罪之男，五世无再婚之女本日被你屈辱祖宗世德拖累我的清名。你快与其我细吐真情，不要虚言支对，若说的过失，牒发你城隍永久不得人身，罚在阴山，永为饿鬼。〔魂旦云〕父亲动怒，暂罢狼虎之威，听你孩儿逐步的说一遍咱。我三岁上亡了母亲，七岁上离了父亲，你将我送与蔡婆婆做儿媳妇。至十七岁合营，才得两年可怜儿夫亡化，和俺婆婆守寡。这山阳县南门外有个赛卢医，他少俺婆婆二十两银子。俺婆婆去取讨，被他赚到郊野，要将婆婆勒死，不想撞见张驴儿父子两个，救了俺婆婆人命。那张驴儿晓得我家有个守寡的媳妇，便道：“你婆儿媳妇既无丈夫，不若招我父子两个。”俺婆婆不愿，那张驴儿不愿依然勒死你。”俺婆婆害怕，不得已含混许了。只得将他父子两个领到家中，养他过世。有张驴儿数次调戏你女孩儿，我坚执不从。那一日俺婆婆身子烦懑，想羊肚儿汤吃，你孩儿部署了汤。适值张驴儿父子两个问病，道：“将汤来我尝一尝。”说：“汤便好，只少些盐醋。”赚的我去取背后下了毒药盼望药杀俺婆婆，要强逼我结婚。不想俺婆婆有时发呕，不要汤吃，却让与老张吃，随即七窍流血药死了。张驴儿便道：“窦娥药死了俺老子，你要官休要私休？”我便道：“怎生是官休？怎生讼事，你与俺老子偿命。若私休，你便与我妻子。”你孩儿便道：“好马不备节女不更二夫，我至死不与你做媳妇示威和你见官去。”他将你孩儿拖到官中，受尽三推六问，吊拷绷扒，便打死孩儿不愿认。怎当州官见你孩儿不认，便要鞭挞俺婆婆；我怕婆婆年迈伏法不起，只得屈认了是以刑场．将我典刑。你孩儿对天发下三桩誓愿：第一桩要丈二白练挂在委屈过火落，一腔热血公开，都飞在白练上；第二当今三伏天道，下三尺瑞雪讳饰你孩儿尸体；第三桩，着他楚州大旱三年果真血飞上白练，六月下雪，三年不雨，都是为你孩儿来。〔诗云讼事只告天，心中怨气口难言，防他老母宁愿无辞认罪愆。三尺琼花骸骨掩，一腔热血练旗悬，岂独霜飞邹衍目前方表窦娥冤。〔唱〕【雁儿落】你看这文卷曾道来不道来委屈忍受若何不愿别人刑场不愿辱祖上，倒把我残生告捷本日个搭伏定摄魂台，一灵儿怨哀哀。父亲也，你现拿着刑名事，亲蒙圣主打量这文册，那厮乱纲常，合当败。便万剐了乔才，还道报冤仇不畅怀！（窦天章做泣科，云）哎，我那屈死的儿，则被你痛杀我也！我且问你：这楚州三年端的是为你来？（魂旦云）是为你孩儿来。（窦天章云）有这等事！到来朝，我与你做主。（诗云）白头亲苦痛哀哉，屈杀了芳华女孩生怕了然归去明天将来我将文卷矫正分明。（魂旦暂下）（窦天章云）呀，天色了然也。张千，我昨日看几宗文卷旁边有一鬼魂委屈。我唤你好几回，你再也不该，直恁的好睡那？（张千云）我小人两个一晚上未曾其实不闻声女鬼什么未曾闻声相公呼叫。（窦天章做叱科，云）口退！今早升厅坐衙，张千，喝撺厢者。（张千做幺喝科，云）在衙人马安全！抬书案！（禀云）州官见。（外扮州官拜见科）（窦天章问云）你这楚州一郡，三年不雨，是为着何来？（州官云）这个是天道久旱国民之灾，小官等不知其罪。（窦天章做怒云）你等不知罪么？那山阳县实用毒药谋死公公犯妇窦娥，他问斩之时曾发愿道："若是果有委屈，着你楚州三年不雨，寸草不生。"可有这件事来？（州官云）这罪是前升任桃州守问成的，现有文卷。（窦天章云）这等胡涂的官，也着他升去！你是继他任的，三年当中，可曾祭这冤妇么？（州官云）此犯系十恶大罪，元不曾有以是未曾旧日汉代有一孝妇守寡，其姑自缢身死，其姑女告孝妇杀姑，东海太守将孝妇斩了。只为一妇抱屈，致令三年不雨。后于宛然见孝妇抱卷哭于厅前。于公将文卷矫正，亲祭孝妇之墓，天乃大雨本日你楚州大旱，岂不正与此事相类？张千，分付该房签牌下山阳县，着拘张驴儿、赛卢医、蔡婆婆一路监犯速解审，毋得违误少焉者。（张千云）理会得。（下）（丑扮解子，押张驴儿、蔡婆婆同张千上。禀云）山阳县解到审犯听点。(窦天章云)张驴儿。(张驴儿云）有。（窦天章云）蔡婆婆。（蔡婆婆怎样紧急人犯不到？（解子云）赛卢医三年前在押一壁缉捕去了，待获日解审。（窦天章云）张驴儿，那蔡婆婆是你的后母么？（张驴儿云）母亲好冒认的？委实是。（窦天章云）这药死你父亲的毒药，卷上不见有合药的人谁人合的毒药？（张驴儿云）是窦娥自合就的毒药。（窦天章云）这毒药必有一个卖药的医铺。想窦娥是个少年未亡人那边讨这药来？张驴儿，敢是你合的毒药么？（张驴儿云）若是小人合的毒药他人，倒药死自家老子？（窦天章云）我那屈死的儿口乐，这一紧急公案，你不自来折辩，怎得一个分明往常冤魂却在那边？（魂旦上，云）张驴儿，这药不是谁人合的？（张驴儿做怕科，云）有鬼，有鬼，撮盐入水。太上老君吃紧如律令，敕！（魂旦云）张驴儿，你当日下毒药在羊肚儿汤里，本意药死俺婆婆内助。不想俺婆婆不吃，让与你父亲吃，被药死了本日还敢赖哩！（唱）【川拨掉】猛见了你这吃敲材，我只问你这毒药那边来？你本意私下栽排调和，倒把迫害，怎教咱替你耽罪责！（魂旦做打张驴儿科）（张驴儿做避科，云）太上老君吃紧小孩儿说这毒药．必有个卖药的医铺，若寻得这卖药的人来和小人折对，死也无词。（丑扮解子解赛卢医上，云）山阳县监犯一位背后。（窦天章云）你三年前要勒死蔡婆婆，赖他银子，这事怎么说叩首科，云）小的要赖蔡婆婆银子的情是有的。当被两个男人救了，那婆婆未曾死。（窦天章云）这两个男人，你认的他叫做什么名姓？（赛卢医云）小的认便认得沉着之际可不曾问的他名姓。（窦天章云）现有一个在阶下，你去认来。（窦卢医做下认科，云）这个是蔡婆婆。(指张驴儿云)想必这毒药事发了。(上云）是这一个。容小的诉禀；当日要勒死蔡婆婆碰见他爷儿两个救了那婆婆去。过得几日，他到小的铺中讨服毒药念经吃斋人，不敢做昧心的事。说道："惟独并没有什么毒药。"他就睁着眼道："你昨日郊野要勒死蔡婆婆，我拖你见官去！"终身最怕的是见官，只得将一服毒药与了他去。小的见他生相必定拿这药去药死了人，久后败事幸免拖累一直逃在涿州处所，卖些老鼠药。刚刚是老鼠被药杀了好几个，药死人实在再也未曾合。（魂旦唱）【七弟兄】你只为赖财，放乖，要当灾。（带云）这毒药呵，（唱）原来是出售，张驴儿买，没来由本日官去衙门在。（窦天章云）带那蔡婆婆下去！我看你也六十外人了，家中又是有钱钞若何又嫁了老张，做出这等事来？（蔡婆婆老太婆由于他爷儿两个救了人命收容野生膳过世。那张驴儿常说要将他老子出去老太婆未曾许他。（窦天章云）这等说，你那媳妇不应认做药死公公了。（魂旦云）当日问官要打俺婆婆，我怕年迈伏法是以咱认做药死公公，委实是屈招个！（唱）【梅花酒不应，这招分明。本一点孝敬心胸，倒做了肇事的胚胎仕宦每还覆勘，怎将咱屈斩首在长街！第一因素旗枪鲜血洒，第二要三尺雪将死尸埋，第三要三年人祸：咱誓愿委实大。【收江南】呀，这的是"衙门从古向南开，就中无个不冤哉"！痛杀我墓穴，早三年之外，则落的悠悠委屈归去。待我将这一起人犯仕宦另行科罪。改日做个水陆道场，超度你生天便了。（魂旦拜科，唱）【鸳鸯杀尾往后把金牌重新贪吏皇帝分忧，万民除害。（云）我可忘了一件：爹爹，俺婆婆年数矮小，无人侍养，你可收恤家中，替你孩儿摄生送命地府之下，可也瞑目孝敬的儿也！（魂旦唱）嘱付你爹爹，收养我奶奶。要怜他无妇无儿，谁管顾年衰迈！再将那文卷舒开，（带云）爹爹，也把我窦娥名下，（唱）屈死服罪名儿改。（下）（窦天章云）唤那蔡婆婆下去。你可认的我么？（蔡婆婆老太婆眼花了，不认就是窦天章。这才的鬼魂就是我屈死的女孩儿端云。你这一行人，听我下断：张驴儿鸩杀未亡人，合拟凌迟，押付市曹中，钉上木驴，剐一百二十正法。升任州守桃杌并该房吏典，刑名违错，各杖一百，永不分歧赖钱，勒死布衣分歧修合毒药，致伤性命，发烟瘴空中永久放逐。蔡婆婆我家收养。窦娥矫正分明。（词云）莫道不幸见楚州郡大旱三年剖明东海孝妇，果然是感召得灵雨如泉。岂可推委人祸代有，竟不想人之意感应通天本日个将文卷重行矫正，方显的王家法不使标题秉鉴持衡廉访法正名感天动地窦娥冤

作品正文:

关汉卿

关汉卿（约1220年──1300年元朝杂剧作家。是中国现代戏曲创作的代表人物，“元曲人人”之首。号已斋（一作一斋）、已斋叟。汉族，解州人（今山西省运城），与马致远、郑光祖、白朴并称为“元曲人人”。以杂剧造诣最大终身写了60多种，今存18种，最著名的有《窦娥冤》；关汉卿也写了很多历史剧，如：《单刀会》、《单鞭夺槊》、《西蜀梦》等；散曲今在小令40多首、套数10多首。关汉卿塑造倒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抽象也广为人称贤人”。►89篇诗文►140条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