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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12月的一个深夜,在香港薄扶林道的山坡上的一座小楼里,一位神色悲伤的中年男子坐在书桌前。幽暗的灯光下,他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纸和笔,给远在上海的妻子写下了一封绝命书:
现在幻想毁灭了,我选择了死,离婚的要求我拒绝,因为朵朵已经五岁了,我们不能让孩子苦恼,因此我用死来解决我们间的问题,它和离婚一样,使你得到解放。
男子名叫戴望舒,就是曾写下《雨巷》的著名现代诗人,他笔下那个像“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令无数读者印象深刻。
戴望舒之所以写下这封绝命书,是因为回上海奔丧的妻子穆丽娟突然出人意料地写信给他要求离婚,为了保全婚姻,他选择了以死相挟。
面对感情的失败,戴望舒已不是第一次以死相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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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望舒,原名戴朝寀,1905年出生于杭州,祖籍南京。
虽然戴望舒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却属于“南生北相”那类型,他生得黑而高大,很多人对他的印象就是“黑苍苍的彪形大汉”、“不像诗人,反而像运动员”。
戴望舒非常的爱美,偏偏小时候得了天花,脸上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疤痕,不仅外貌大打折扣,还总是被人戏称为“麻子”。
戴望舒,远看或者照片根本看不出脸上的疤痕
由于相貌的缺陷,戴望舒一度很自卑,尽管表面上表现得开朗、和蔼、大度,但他的心结似乎从来没有打开过,总是“带些莫名的忧郁”。他对爱情抱有渴望,然而真正与异性相处时,又显得矜持、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因此爱情之路屡屡碰壁。
1927年,戴望舒借住于友人施蛰存家中,结识了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年。
施绛年比戴望舒小5岁,面容姣好、性格开朗,又受过良好的教育,戴望舒很快就无法自拔地爱上她。
网络上施绛年的照片
作为一个诗人,戴望舒表达爱的方式,是把施绛年不断地写进自己的诗中。据传,《雨巷》中丁香姑娘的模板就是施绛年。
不过,戴望舒完全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施绛年根本看不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他。
眼见自己痴情绝对,心仪之人却不买账,戴望舒选择了一个极端且不磊落的方式:你若是不接受我,我就跳楼。
这一闹把施绛年吓得花容失色,为了避免闹出人命,她只能无奈接受戴望舒的爱。
1931年,戴望舒如愿与施绛年订婚,可强扭的瓜毕竟不甜,施绛年对他到底是“哄”多过爱,当然不会甘心与他共度余生。
施绛年陷入无尽的烦恼中,她既想摆脱戴望舒,又害怕戴望舒再度寻短见,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让戴望舒出国留学。
以两人的将来为由,施绛年成功说服戴望舒出国留学。1932年10月8日清晨,秋风之下,眼含泪水的施绛年站在码头上,亲自送戴望舒上了邮船。
留学期间,戴望舒始终想着施绛年,寄托思念的情书一封接一封漂洋过海回国,却不是每一封都会收到回应,因为这时的施绛年正忙着和一个冰箱推销员谈婚论嫁。
施绛年冷冷淡淡,戴望舒只能在写给准大舅子施蛰存的信中会问及她的情况,得到的音讯不外乎是轻描淡写的几句:“绛年仍是老样子,并无何等恼怒,不过懒不可及而已。”
施蛰存
不知是出于对妹妹的包庇,还是害怕戴望舒受刺激做傻事,总之,施蛰存刻意隐瞒了施绛年移情别恋的事实。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戴望舒到底还是得知了真相,他先是因未婚妻的背叛以及友人的欺骗而伤心,紧接着伤心又转而化作一股怨恨,怨恨使得他迅速收拾行李回国,直奔施绛年的家兴师问罪。
此时的施绛年已为人妻,在施家老小的道歉中,戴望舒狠狠地扇了施绛年一巴掌,以此来作为这段感情的结束。
长达8年的苦恋画上句话,戴望舒悲情地写下:“恋爱啊,我的冤家,我啃着你苦味的根!”
毫无疑问,背叛的施绛年是错的,但是这场悲剧却是戴望舒与她共同酿造的,假若不是戴望舒的强求,怎么会吃爱情的苦果呢?
3
失恋让戴望舒郁郁寡欢,这些身边的人都看在眼里,常常为他不平。
有一天,穆时英见戴望舒蔫蔫的,便对他说道:“施蛰存的妹妹算得什么,我的妹妹要比她漂亮10倍,我给你介绍。”
穆时英这么说,不仅仅是为了安慰戴望舒,而是真的很欣赏戴望舒的才华,有意撮合他和妹妹穆丽娟。
戴望舒第一次见到了18岁的穆丽娟时,就仿佛是见到了雨巷中那个像丁香花一样结着仇怨的姑娘。
穆丽娟
穆丽娟身上那种宁静而古典的美顷刻间便拨散了笼罩在戴望舒心中失恋的阴影,戴望舒开始主动接触这个比自己小12岁的姑娘,邀请她到自己的书房里帮忙抄写文稿。
当时的戴望舒已经颇有名望,爱好文学的穆丽娟对他十分仰慕,有了“偶像”的光环,这段感情自然比以往的来得简单、顺遂多了。无论戴望舒邀请穆丽娟吃饭、跳舞、看电影,穆丽娟几乎都未曾拒绝过。
原本熄灭的爱情之火又重新燃烧起来!
1935年的冬天,与穆丽娟交往半年后,戴望舒托人到穆丽娟家提亲,得到爽快的应允。两人并未举行订婚仪式,戴望舒给穆丽娟买了一个钻石戒指,并登报宣布了订婚消息,同时决定第二年6月结婚。
然而1936年的5月,戴望舒的父亲突然病逝。按照习俗,戴望舒应该为父亲守孝,这也意味着婚礼要延期。
可是夜长梦多,上一段感情不就是因为拖延才发生变故的吗?害怕重蹈覆辙的戴望舒顾不上礼数,选择如期举行了婚礼。
1936年6月的一天,上海四川路的新亚饭店,戴望舒和穆丽娟在亲友们祝福下举行了隆重的西式婚礼,高大魁梧的戴望舒西装革履,穆丽娟则是身披白色婚纱,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戴望舒与穆丽娟结婚照
婚后,戴望舒和穆丽娟搬到了上海亨利路永利村30号,夫妻俩时常出双入对参加各种聚会,甜蜜、安定的生活使得戴望舒在创作上有了很大的发展。不久,女儿朵朵出生了,初为人父的戴望舒写下了诗歌《眼》,以此来表达与爱人交融的幸福:
在你的眼睛的微光下,
迢遥的潮汐升涨:
玉的珠贝,
青铜的海藻……
可惜的是,这对才子佳人幸福的情感历程只持续了短短5年,戴望舒对感情的能力缺失还是在时光中渐渐显现。
抗日战争爆发后,上海成为了一座孤岛,戴望舒举家迁移到香港,也正是在香港期间,戴望舒与穆丽娟间的感情暗流潜生。
戴望舒曾出国留学,而穆林娟只有中学毕业,加上戴望舒又比穆丽娟年长12岁,学历与阅历的差距,让戴望舒总把穆丽娟当成小孩。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戴望舒从不和穆丽娟商量,这让穆丽娟感觉自己不被尊重。
另外,戴望舒整日忙于文学创作,忽视穆丽娟,所以穆丽娟忍不住怀疑:戴望舒最爱的不是她而是初恋施绛年。
1938年4月,电影《初恋》上映,戴望舒作词的《初恋女》风靡大街小巷,每当听见歌词“终日我灌溉着蔷薇,却让幽兰枯萎”,穆丽娟的心都犹如被一根刺扎着。
在穆丽娟的理解中,她就是带刺的蔷薇,而施绛年则是令人怀念的幽兰。无数次,穆丽娟都谴责戴望舒:“你把你的感情全给了施绛年!”
感情危机重重,不懂经营的戴望舒却无所作为,依然终日忙碌于文坛,早出晚归,最终使得两人的感情裂痕越来越深。
1940年6月,穆丽娟的哥哥穆时英在上海四马路遭遇刺杀,因为政见的不同,戴望舒不准穆丽娟回上海奔丧。其实,戴望舒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但他不该在穆丽娟正伤心断肠的时刻往她的伤口上撒盐,说什么:“你是汉奸的妹妹,哭什么劲?”
穆时英
半年后,穆丽娟的母亲也在上海病逝,戴望舒为了阻止穆丽娟回上海,故意扣下了报丧电报。毫不知情的穆丽娟在家穿大红色的衣服,直到被人取笑“你母亲都死了你还穿大红色衣服”才终于知道母亲病逝之事。
悲痛欲绝的穆丽娟与戴望舒大吵了一架,接着卖掉了自己的首饰,带着女儿离开了家。
回到上海,看着熟悉的一切,想起曾经的种种,穆丽娟开始思考自己的命运。
穆丽娟在戴望舒身上已经体会不到爱情,而这一年她不过23岁,大好年华。巧的是,这时正好有一个大学生疯狂地追求穆丽娟。源源不断的鲜花,接踵而至的甜言蜜语,穆丽娟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她对未来的生活又产生了希望,于是决定及时止损,跟戴望舒离婚。
当要求离婚的信件从上海寄到香港,戴望舒如同遭遇晴天霹雳,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急忙赶回上海,试图挽回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据女儿回忆,戴望舒甚至跪在穆丽娟的脚下祈求,可这一切都没有挽回穆丽娟的心。
当时,汪伪政府知道戴望舒回来,专门让胡兰成传话让他留在上海办报纸,声称只要答应就能保证杜丽娟回到他身边。
戴望舒很清楚什么是大是大非,很干脆地拒绝卖国贼的拉拢,并迅速返港。多年后,戴望舒回忆这次国家危急存亡而私人感情又遭遇破裂的时期,在《示长女》中悲伤地写下:“可是,女儿,这幸福是短暂的,一霎时都被云锁烟埋。”
戴望舒与女儿朵朵
眼见家庭即将支离破碎,性格敏感又脆弱的戴望舒写下了一封绝笔书,对着穆丽娟以死相挟,并且在穆林娟不为所动后真的服毒自杀了。庆幸的是,朋友及时发现把戴望舒送到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抢救,戴望舒才捡回一条命。
戴望舒的寻死让穆丽娟慌乱不已,但是她离婚的念头并未动摇,她在信里决绝写道:“今天我将坚持自己的主张,我一定要离婚,因为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我自始就没有爱过你!”
几番的协商后,双方没有直接离婚,而是通过律师办理了为期半年的分居协议,以观后效。
4
1941年的秋天,孤独的戴望舒试图对这段残破的婚姻进行最后挽救,他给穆丽娟寄去了两本日记,日记中处处体现了自己对穆丽娟的思念之情。接着,他又从婚后的照片中,挑出了30多张温情的合照制成了精巧的相册,也一并寄到上海,在相册的扉页上,他写道:“丽娟,看到这些的时候,请你想到我和朵朵在等待你,等待你回到我们这里来,不要忘记我们。”
戴望舒与穆丽娟
有一句话叫做“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穆丽娟已经过了那个需要戴望舒悉心关怀、甜言蜜语的阶段,她没有回头。而之后,戴望舒又有了一段婚姻,不过最终又是以女方要求离婚收场了。
感情的悲剧重复上演,这绝对不是一种偶然。我们不得不承认,爱也需要能力,不得其道的人,注定伤人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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