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民国那个时代,人们受如今电视剧的影响总以为那便是风花雪月的年代。幸好,《觉醒年代》的火热让更多人认识“民国还是个出大师”的年代。在那个渴望国家独立的年代,华夏民族涌现了不少学术大师,而这其中有一个女子以其卓尔不群的风姿在这些大师中“耀若白日初出,皎若明月舒光”。
奈何,受“地摊文学”那奇幻的想象,坊间讨论起林徽因时往往是捕风捉影的八卦,冰心所写的《我们太太的客厅》更是被很多人引用,认为是冰心讽刺林徽因是个“交际花”般的名媛,让民众对林徽因缺乏真实的认知。然而,这些人为了流量与眼球却很少告诉大家诸如《我们太太的客厅》这些背后的故事。(下文将会详解此事)
实际上,林徽因可谓是“字如其人”,她的字有着独特的美学韵味,工整雅致之余还有几分灵气,而林徽因的人生也是如此:温润如玉,淡淡温柔背后是独立自主的精神,让人如沐春风,娟秀婉约。
对于林徽因而言,风花雪月从来都是旁枝末节,她一生的追求在于以古建筑蕴含的民族气韵传承民族文化、振奋民族精神。为此,值此妇女节之际,也该重谈林徽因的传奇了,那段在日本人面前为中国古建筑界扬眉吐气的往事。
前文提到冰心曾经写了篇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往往被不少人引用为风花雪月的故事,可这却是对林徽因最大的误解。
1933年9月,冰心在这篇小说里虚构了一个精彩举办沙龙聚会的交际花,以暗喻手法讽刺小说里女主人公的名媛气息,还被人解读为是在影射林徽因与徐志摩。然而,在地摊文学搬弄这些史料时,用工却不够精细,忽略了这些事实:
小说的作者冰心在晚年时曾经接受过采访,公开表示她影射的其实是陆小曼。从小说内容看来,会客厅里挂满了照片,并不是林徽因的风格,恰恰是喜欢被眼光聚焦的陆小曼的作风。
此外,当时这篇小说是发表在《大公报》的副刊《文艺》,而负责《文艺》编辑的恰恰就是林徽因与梁思成的多年好友沈从文。若冰心确实在讽刺林徽因,沈从文看到文稿后还刻意不稍作编辑,那岂不是成为假惺惺之人了?
不仅如此,冰心还曾经亲自给林徽因和徐志摩的关系作了一番澄清。当时,美国历史学家费正清在其著作中写道徐志摩曾经在英国追求林徽因的炽烈之举,然而冰心却予以反驳:
那么,冰心笔下的“太太的客厅”真的存在吗?又或者说林徽因是凭借什么在大师云集之下被“众星捧月”呢?
其实,当时林徽因等人确实经常聚会,但聚会的客厅却是金岳霖的“主场”。据梁思成夫妇的邻居金岳霖回忆:当时的集会都是在我的小院里进行的,厨师也是我请的。
当然了,林徽因才华横溢,在文学、建筑和舞台设计都有独到见解,自然也就被推为了沙龙集会的主持人。实际上,当时在北平、天津一带的文艺人士大多来参加过集会,他们之间不乏“万花丛中过”之辈,又怎么会因为林徽因是女子就将她推为主持人呢?
比如萧乾在谈起林徽因的才华时,曾经给出了这样的赞叹之语:
至于很多人总喜欢将金岳霖的终身未娶,移花接木地认为是“挚爱林徽因”。然而,生性特立独行的金岳霖选择不结婚只是个人选择,他的身边可从不缺少女朋友。比如在举办沙龙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有一个同居的美国女友泰勒,又比如他还曾经和记者浦熙修谈过一场轰动全城的恋爱。
那么林徽因不在乎风花雪月,她在乎的又是什么呢?
从她和梁思成的成婚日期,我们就可以看出端倪。1928年3月21日,两人顺利完婚,成为当时被广为羡慕的神仙眷侣。其实,这一天还是宋朝为《营造法式》的作者、古代建筑学家李诫立碑的日子。不仅如此,他们二人还将自己的儿子取名为“梁从诫”。
林徽因早已经决心以其一生,为古建筑学呕心沥血,走进中国的古建筑研究的广阔天地。
1930年,梁思成等人创建了中国营造学社,其主旨是从事我国的古建筑研究,希望能寻找“安土重迁”的中国人在建筑里寄托的文化精神,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文化寻根之旅。
但当时的国内学术界对古建筑的研究却相当不足,说是一片未经开拓的荒漠完全不为过,更别说以近代科学框架下开展田野调查了。当时,日本对我国虎视眈眈,他们的学术界同样以“高人一等”的态势对我国学术界指手画脚。
日本建筑学界叫嚣着,没有日本人的参与,并且由他们获取第一手的研究资料,那么中国的古建筑学绝不可能取得任何学术成果。面对这样的挑衅之举,梁思成、林徽因等人决定昂首迎战。
所有人都懂,这不是学术之争,更是民族的精气神之争。
此后的十几年里,那个在沙龙里顾盼神飞的林徽因消失了,她的倩影遍布了15个省、2700多处的我国古建筑。如今,许多流传下来的林徽因的照片便是明证。
在杭州,他们夫妇受邀对已经有千年历史的北宋六和塔进行重修,总算让这座9层木塔以“最原始”的方式重生。
在大同,林徽因哪还有贵太太的金贵模样。她爬高爬低,认真考察了云冈石窟的结构、石像、碑文进行考证,极其详尽将云冈石窟内的景象记入在册,成为无可比拟的学术研究成果。
在五台山,他们夫妇俩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苦寻多年的佛光塔,并且确定这就是唐宣宗时期的木制建筑。这个发现无疑给傲慢的日本学界一个漂亮的回应,粉碎了关于我国不存在唐代木结构建筑的结论。
正是在林徽因等人的努力下,我国古建筑学者们从阁楼走向荒郊,用笔墨与热血将这些古建筑记录在册、绘制成图,让中国有了一门全新的学科——古建筑学。而出身大家闺秀、家里条件优渥的林徽因则在十几年的风餐露宿中身体逐渐垮了,日渐憔悴。
林徽因温柔,却也刚烈。在七七事变之后,日本人假托学术研究之名,邀请林徽因等人参与会议,而目的则极为险恶,希望能分化国人抵抗之心。
面对如此局面,林徽因不仅拒绝参与,也谢绝了友人提出到外国避难的援助,反而坚决留在国内。她甚至在给沈从文的来信中鼓舞大家不要放弃反抗:
后来,儿子梁从诫也曾问林徽因:“如果日本人真的来四川了,我们怎么办?”
她的回答却震惊而决绝:“总还有一条后路,门口不就是扬子江吗”
那时候,很多国人如鲁迅的文字“有一分热,发一分光”。而林徽因,早已经决心以自己的病体继续为古建筑研究奋斗,她拖着日渐恶化的肺部协助丈夫及同事撰写《中国建筑史》,希望能给后人提供更多的研究资料。说起来,林徽因在自己的作品《深夜里听到乐声》里写得倒是极好:
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样,太薄弱,是人们美丽的想象。
1955年4月1日,仅仅51岁的林徽因在同仁医院与世长辞,而她生前依然在为保留古城墙奔走呼告,直言:拆掉牌楼古董将来是要后悔的,就算你们将来重新建起来了,那也只是假古董而已。
金岳霖在给林徽因的挽联中写道:
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
林徽因从来都不是某个人的附庸,她是梁思成的妻子,但却不能只是以这样的身份看待她。就如另一位建筑学家莫宗江所言:
梁思成一生最好的文章都是和林先生在争论的过程中写下的,林先生逝世后,梁思成的文章就平淡得多,不如从前了。
如此,也就无怪乎梁思成在林徽因的墓碑上写的是“建筑师林徽因”。这哪里是一些流量文说是梁思成并不认为林徽因是合格的妻子?
恰恰是因为梁思成对妻子林徽因的高度尊重,尊重她的独立与自主,尊重她的才华与学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