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_周《七月诗歌一组》

1/【迷途】

幸福总是如此忧伤
大片的蓝从苜蓿花上滚落
连同我的眼镜框
被风摘走

不忍回眸。从前一再模糊
小径，你的背影里
疯长出无数不知名的小花

它们把摇曳的反光
带进月光的夜晚
让我忍不住来回书写一个名字
理顺一缕熟睡中散落的长发
不扰动梦的深度
等子夜的尘埃落定
把多年藏在身后的话语
一一演练

2/【在读懂泥土的高度】

来不及等。桂香斟满了院子
一些与花粉有关的想象
在读懂泥土的高度
被反复验证

你蓦然转身，碰倒了我的惊慌
“爱情不需要一个仅仅垂钓青春的投机者”

那些虚幻的年华一闪而过
宛如一句被反复说出的恋语
落进我逐渐腐烂的牙床

3/【稻花香】

另一半爱情
在沿途的稻花香里形成
我们刚刚经过时
就已经结束

而甜蜜的话语推开车窗
使无数下游的耳朵
受孕了

满眼是稻穗低头的羞涩
我们视而不见
一个劲地交谈，却不触及关键

4/【蛊】

命犯桃花。水在悄无声息间
滋生着一些事端
无色无味的毒迅速蔓延

窒息。打碎喉管里哽咽的名字
坟茔背水，阳光依旧充足
而我不忍剔除
一些卡在水声里的抱怨

“她从不曾走动，却如何
从我的花园里挖掘出虚伪的种子
而后直捣婚姻的墓穴”

影子掠过空虚的思想
我怀抱一截月光的呻吟
不离不弃

5/【沿一种毒打开呼吸】

富含花香的夜晚静静敞开
符咒，隐秘而透明
我在受伤的风里
挑选参差不齐的孤独

此时，空气充满弹性
一次轻微的叹息
就在她依旧丰韵的嘴角
压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这是她多年前的微笑
埋下的陷阱
被蒿草刺穿了

虚脱。月光一贫如洗
一张旧照上无限枯萎的时光
从她泪光点点的眼角滴落
淹没了我的鼻息

恍惚间，我几乎碰碎
眼前流动的光影中暗含的汞
一些被金属包围的想法
凝结却并不坚固

与生俱在的毒氤氲而起
我仿佛听见
一些呼吸之外的颤动

6/【骨子里的锈】

种在园子里的石头
表情依旧僵硬
仿佛骨子里不曾开化的铁
时刻碰伤我们悉心经营的爱情

而痛一再深入
和一场锋利的雨彼此
惺惺相惜

那些更接近真实的线索
在影子下腐烂了
更多的生活停留在表面

幸福日益短暂
宛如暴露在阳光下的盐粒
剧烈的碰撞隐蔽在波澜不惊的水底
一些锈迹迅速蔓延
直到把我们吞噬

7/【白马过隙】

闪电的白马一跃而出
劈开天空
也劈开我生活中隐秘的怀念

我仿佛再次经过那簇栀子花
与一滴清露良久对视

而时间被镂空了
那些过往岁月的逝水声
彻夜敲打窗棂

什么在悄悄转身
在梦的入口留下短暂的光亮
黑夜的帷幔被风撩动
你已浑浊
却通体留香

8/【七月，一竿芦笙之外的怅惘】

序：拔节的雨水吞没了南方
我独自于烟波之上
了望怅惘……

-1-
六月，被无数个夜晚
堆砌成一堵墙
在我无法翻越的影子之外
追赶

风声。再往前一点
我就将面临坠落的雨滴

那些潮湿和我的血脉多么相似
不需要照看
在你无法推开的镜子之前
端坐如禅

-2-
往昔一再模糊
忘了你曾经的丝竹之痛

壁挂空虚的南方
有什么悄悄漫上来
哽咽在我狭窄的喉管上
上下两难

-3-
夜晚一再被剥夺
星光和月色在另一个轮回里
刺不透漆黑的帷幔

让风吹起一些细小的皱褶吧
哪怕漏下丁点的光亮
丁点的希望

-4-
记忆沿水草回落
哪一个秋天？你命里的金属
在一竿芦笙上迷失光泽

故乡喑哑
我独自陷落在曾经的空房子里
始终无法抖落
你名字深处的锈迹

-5-
我的目光始终被一些网占驻
而思想的灰蜘蛛
颓废成了一具无法狩猎的空壳

我想到了绝望
想到了沿着你冥冥意念的绳索
勒紧一生的自由

-6-
不要再被一些声音打碎
我狠狠地推开芦笙
推开镜子里虚弱的影子

你依旧微笑着
隔着雨水，隔着重山
隔着浩淼的阴阳

把一个折断的音符
插进我来不及吹响的尾声 2005年7月15日发表